解决了这些大事，夏月姝的心情开怀了许多。
腊月十四的傍晚，残雪还凝在宫墙的琉璃瓦上，被最后一缕夕阳染成琥珀色。
摄政王府的暖阁里，夏月姝正对着铜镜拢鬓发，镜中映出的人眉眼清隽.
褪去了往日应对内宅纷争时的锐利，只余几分娴静。
“王妃，外头雪停了，王爷让人来问，您的斗篷备好了吗？”
侍女青禾捧着一件银狐斗篷进来，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雀跃。
今日是京城花灯节.
夏月姝已经多年没有过这个节日，也从未真正踏出过王府去看那满城灯火。
夏月姝指尖划过斗篷边缘细密的针脚，这是宋鹤安昨日让人送来的，银狐毛是极难得的真皮，摸上去暖融融的，显然是费心准备过。
她想起昨日午后，宋鹤安隔着书案看她的眼神。
他说“花灯节无趣，但今年许是不同”，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可她却莫名记住了他指尖叩在案上的轻响。
很奇特，那样的宋鹤安，总是让她忍不住心悸。
想来也是今年解决了辰王和翼王的事情，所以他才会难得的放松吧！
“备好了，走吧。”她起身披上斗篷，领口的绒毛蹭过脸颊，带来一阵暖意。
王府的马车停在角门，宋鹤安已候在车旁。
他今日未穿朝服，一件玄色锦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墨发用一根玉簪束着，少了朝堂上的凛冽，多了几分清贵。
见夏月姝走来，他目光在她斗篷上落了一瞬，喉间轻“嗯”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夏月姝屈膝行礼，刚要迈步上马车，手腕却被轻轻攥住。
宋鹤安的指尖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触在她腕间微凉，却奇异地没有让她觉得冒犯。
“地上滑。”
他只说三个字，扶着她踏上马车踏板，松开手时，指腹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袖口。
马车里燃着银丝炭，暖意融融。
夏月姝挨着车窗坐下，掀起一角车帘看外头的街景。
腊月的京城本是萧索的，可今日不同，沿街的商铺早早挂起了灯笼，红的、粉的、描金的，一路蜿蜒开去，像一条流淌的星河。
“往年这个时候，你在做什么？”
宋鹤安的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他竟也凑到了窗边，两人距离骤然拉近。
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香，那是他常用的熏香，冷冽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温和。
夏月姝心跳漏了一拍，指尖下意识绞紧了袖角：
“在江南，祖母会让我和妹妹一起剪灯花。”
她顿了顿，侧头看他，“王爷呢？听说您往年从不过这些节。”
宋鹤安望着窗外掠过的灯笼，眸光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柔和了些：
“嗯，要么在书房看卷宗，要么在演武场。”
他转头，视线落在她脸上，“今年……正好得空。”
夏月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转回头去看车帘外，却撞进一片璀璨灯海。
马车已到了朱雀大街，这里是花灯最盛的地方，游人如织。
孩童提着兔子灯穿梭其间，笑语声隔着车帘传进来，热闹得让人心头发暖。
街上的人太多，但出来赏灯，自然是要近距离看才有趣。
“下去走走？”宋鹤安率先掀开车帘，伸手来扶她。
这一次，夏月姝没有躲闪。
他的手掌宽大，稳稳托住她的手肘，落地时，她不小心踉跄了一下，恰好撞进他怀里。
玄色锦袍下的胸膛坚硬温热，她甚至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像敲在鼓面上，一下下震着她的耳膜。
“小心。”宋鹤安扶稳她，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哑。
夏月姝猛地退开半步，脸颊发烫，只敢低头看自己的鞋尖：“谢王爷。”
他没再说话，却也没有松开她的手肘，就那样半扶半护着，带她汇入人流。
周围的喧闹仿佛被隔开了一层，夏月姝只觉得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格外清晰。
他会在孩童跑过时将她往内侧带，会在摊贩吆喝时侧头问她“想不想看”。
那些细微的举动，都与他平日那个冷酷摄政王的形象相去甚远。
几个丫鬟难得能出来闲逛，也是十分开心，一路嘻嘻哈哈的，说个不停。
夏月姝也被感染了几分，脸上露出真心的笑意。
“那盏灯做得真好。”
夏月姝指着不远处一盏走马灯，灯上画着嫦娥奔月的故事，烛光转动时，嫦娥的衣袂仿佛真的在飘动。
宋鹤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对身后的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过片刻，那盏走马灯便被送到了他手里。
他递给她，指尖相触时，两人都顿了一下。
“拿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夏月姝接过灯，暖黄的光晕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眼尾的那颗小痣都柔和了几分。
她提着灯往前走，宋鹤安跟在身侧，玄色身影与她的银狐斗篷在灯海中相映，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走到街心时，一阵锣鼓声突然响起，原来是舞龙灯的队伍过来了。
人群瞬间涌上前去，夏月姝被挤得一个趔趄，手中的走马灯险些脱手。
宋鹤安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将她护在怀里，另一只手稳稳接住了那盏灯。
“别怕。”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带着温热的气息。
夏月姝被他圈在怀里，鼻尖抵着他的衣襟，那股松香混着淡淡的雪气萦绕在鼻尖。
周围的锣鼓声、欢呼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她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他胸膛里传来的、同样不太平稳的搏动。
舞龙灯的队伍过去了，人群渐渐散开。
宋鹤安松开手，却依旧扶着她的胳膊，眸色沉沉地看着她：
“没吓到吧？”
夏月姝摇摇头，避开他的目光，看向他手中的走马灯：
“灯没坏就好。”
他低头看了眼那盏灯，忽然笑了。
那笑意极淡，却像破冰的春水，在他素来冷峻的脸上漾开，竟让周围的花灯都失了几分颜色。
“你倒是在意这个。”
“王爷送的，自然要在意。”
话一出口，夏月姝便觉得不妥，脸颊又热了起来。
宋鹤安却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只道：“前面有猜灯谜的，去看看？”
灯谜摊前围了不少人，彩灯上挂着写满谜题的纸条。
夏月姝随手取下一张，上面写着“心已决断不宜迟”，打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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