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片被“格式化”后显得格外死寂的乱葬海核心区域，张伟、净缘、柳青青三人朝着流沙镇的方向疾行。相较于来时的步步惊心，返程的路途显得异常“顺畅”。枯骨城的湮灭似乎对这片区域的邪祟产生了根本性的震慑，原本弥漫的毒瘴稀薄了七成以上，那些游荡的失控镇民和零星的尸傀也大多消失不见，想必是随着“主服务器”的崩溃而一同瓦解。
张伟强忍着识海如同被砂纸摩擦般的刺痛，依旧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流程图之眼”观察。这并非多疑，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职业习惯——项目收尾阶段的风险评估同样至关重要。他需要确认“尸佛”这个“恶性项目”是否真的被彻底“清除”，是否存在“数据残留”或“隐藏后门”。
“能量场趋于稳定，负面精神碎屑浓度持续下降，符合‘污染源清除’后的环境自净模型。未检测到活跃的敌对意志信号。”张伟一边飞行，一边在脑海中快速更新着“项目总结报告”的初稿，“主要风险点：一，洛无尘师兄状态（重要资产）需持续关注，传承融合存在不确定性；二，已封存的‘核心怨念’（高风险资产）需制定长期管控方案；三，环境恢复周期及对当地生态（流沙镇）的长期影响待评估……”
他的思维缜密而冷静，将刚刚经历的生死大战迅速转化为一个个待办事项和风险条目。净缘和柳青青则更多的是沉默，回味着之前的惊心动魄，同时也为能够生还而感到庆幸。
随着距离流沙镇越来越近，一些零星的景象开始印证张伟的判断。
他们遇到了几拨同样在往外探索的青云宗外门弟子和执事，他们奉命清理残余的毒瘴和搜救可能存在的幸存者。从这些弟子口中得知，就在不久前（大致是枯骨城白光爆发的时间），镇内残余的毒瘴如同失去了源头般剧烈波动，然后迅速消散，而那些发狂攻击的镇民也大多力竭倒地，虽然虚弱，但眼中的疯狂已然褪去，只是精神上受到了巨大的创伤，显得痴痴呆呆。
“是张师兄、净缘师兄、柳师姐！”有弟子认出了他们，脸上露出敬畏与感激的神色，“镇里的危机好像解除了！是长老和诸位师兄师姐的功劳吗？”
净缘和尚宣了声佛号，简单说明了枯骨城邪魔已被寂灭长老铲除，稳定人心，但并未提及具体细节，尤其是洛无尘和张伟在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部分。
张伟微微颔首，目光却扫过那些被弟子们搀扶着的、眼神空洞麻木的幸存镇民。他的“流程图之眼”捕捉到，这些镇民的生命磁场极其微弱，灵魂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虽然没有了邪祟控制，但他们的“精神内核”似乎受到了某种根本性的损伤，就像是……被过度格式化的硬盘，虽然病毒清除了，但数据也几乎全丢。
“强制汲取的后遗症……他们的生命精元和部分魂力被永久性抽走了。”张伟心中明了，这恐怕是难以逆转的伤害，这些镇民即便活下来，余生也大概率会在浑浑噩噩中度过。这是那“尸佛”造下的又一笔血债。
当他们终于抵达流沙镇外围时，眼前的景象比预想的要好，但依旧触目惊心。
镇子边缘的毒瘴基本消散，但地面和残破的建筑上依旧残留着腐蚀的痕迹。一些修为较高的内门弟子正在组织人手，清理废墟，搭建临时帐篷，分发清水和基础的疗伤丹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药味和劫后余生的压抑气氛。
不少幸存的镇民蜷缩在角落，或目光呆滞，或低声啜泣，还有一些在执事弟子的引导下，机械地完成着一些简单的清理工作。整个镇子都笼罩在一种悲伤与麻木的氛围中。
张伟的眉头微微皱起。从项目管理角度看，这属于“灾后重建”阶段，目前的工作只能算是基础的“紧急救援”和“现场清理”，效率低下，缺乏系统性规划，更谈不上对幸存者的心理干预和长期安置。
“张师弟，你脸色很差，先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柳青青看出张伟的状态不佳，关切地说道。
净缘也点头附和：“不错，张师弟你神识损耗过度，需立即调息，切莫留下隐患。”
张伟确实已经到了极限，脑袋一阵阵发晕，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指着那些混乱的救援现场：“效率太低，资源分配不合理。幸存者状态评估缺失，容易引发二次危机（如疫病或骚乱）。我需要先做一个快速的‘灾后评估’，制定一个初步的‘重建Sop’……”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略带激动的声音打断。
“张师兄！净缘师兄！柳师姐！你们回来了！”只见之前被张伟“委以重任”、负责看守阵眼和照顾顾青青的李大力，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外门弟子，看向张伟的目光都充满了崇拜。
“李师弟，镇内情况如何？顾师妹呢？”张伟问道。
“顾师姐还在昏迷，但气息平稳了许多！”李大力连忙汇报，“镇里的毒瘴真的散了！那些发疯的人也大多倒下了！多亏了师兄师姐们……”
张伟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奉承，直接进入工作状态：“很好。李师弟，你现在立刻去做几件事：第一，统计现有所有幸存镇民数量，并按年龄、性别、伤势轻重进行初步分类登记；第二，清点我们手头所有可用的物资，包括丹药、食物、清水、建筑材料；第三，找几个机灵点的师弟，将镇内区域按照受损程度和安全性划分区块，优先清理出安全的居住区和物资分发点。动作要快，数据要准！”
他语速飞快，条理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感。李大力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声应道：“是！张师兄！我这就去！”说完便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跑了。
净缘和柳青青面面相觑，他们都看得出张伟已是强弩之末，但这家伙似乎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本能地进入“总监”模式，开始调度资源、优化流程。
“张师弟，你……”柳青青还想再劝。
就在这时，张伟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远处一群刚刚被集中到一块空地上的幸存镇民。他的“流程图之眼”即便在极度疲惫下，依旧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和谐的“数据波动”。
那波动非常隐晦，并非能量或精神力的波动，更像是一种……行为模式上的“异常统计偏离”。
他注意到，在那群近百人的幸存者中，有那么七八个人，他们的眼神虽然也同样空洞，动作也同样迟缓，但在执行弟子指令时，他们的反应速度、动作幅度，乃至呼吸心跳的细微节奏，都呈现出一种极其微弱的、但超越其他镇民的……“同步性”？
就像是一堆随机乱码中，偶然出现了几段结构相似的字符串。
这种异常极其微弱，若非张伟拥有“流程图之眼”这种洞察本质和规律的能力，根本无从察觉。它不同于被邪祟控制时的狂暴，更像是一种……深层次的、无意识的“行为模仿”或者说“底层指令残留”？
是强制汲取后留下的共同创伤后遗症？还是……
张伟的心猛地一沉，想起了离开乱葬海时，那转瞬即逝的、被自己归结为错觉的“数据残留”感。
难道……“格式化”并不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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