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按着肩上渗血的伤口，指腹已被温热的血浸得发黏，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皮肉下翻涌的痛感，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沾满泥污的衣襟上。苏云汐走在他身侧，不时伸手扶他一把，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终于在暮色四合前回到了之前歇脚的破庙。
庙门在风里吱呀作响，推开时扬起的灰尘呛得林舟忍不住咳嗽，牵动伤口后又是一阵刺骨的疼。殿内积灰的山神神像歪斜地立在角落，神像底座爬满蛛网，而本该空无一人的石凳上，竟坐着个陌生身影——那是位穿靛蓝苗裙的少女，裙摆上绣着繁复的蝶纹，针脚细密灵动，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出裙摆。她头戴银角冠，银饰随着抬手拂去药篮灰尘的动作轻晃，发出细碎又清脆的叮当声，手边的竹编药篮敞着口，里面码着草药，还裹着几块暗红色的树皮，凑近能闻到淡淡的草木清香。
“你们是谁？为何会来这破庙？”少女闻声猛地抬头，乌亮的眼眸瞬间警惕起来，手悄悄按在了药篮边缘，指腹甚至已触到篮内藏着的铜铃。
苏云汐眼疾手快按住刚要拔剑的林舟。她往前半步，语气放得温和，生怕惊扰对方：“姑娘别慌，我们不是歹人。我叫苏云汐，他是林舟，都是追查黑水教的江湖人。之前在此歇脚，刚从黑风寨分舵回来，解决了那里炼制血蛊的恶徒。”她说着指了指林舟肩膀，那里的布条已被血浸透大半，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青黑，“他受了蛊伤，我们回来是想暂歇片刻，处理下伤口，绝无恶意。”
林舟顺着苏云汐的话往后退了退，剑尖垂向地面，目光却没离开少女——这破庙地处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对方一个姑娘家带着满篮草药在此停留，实在蹊跷。他刚想再问些什么，余光却扫过庙门，忽然想起被自己留庙里的黑袍人，连忙补充：“对了，庙里石柱下还绑着个黑水教教徒，是我们生擒的，点了他的昏睡穴，此刻应该还没醒。”
少女闻言，紧绷的肩膀松了些，却没完全放下戒备。她起身走到庙门口，探头往外看了眼——昏沉的暮色里，果然有个穿黑袍的人被粗麻绳捆着躺在石柱下，头歪在一边，胸口微微起伏。确认对方没威胁后，她才转身走回林舟面前，蹲下身盯着他伤口处泛青的布条，眉头轻轻皱起：“血蛊的邪气已经入体了，你看这布条边缘的青黑色，是邪气顺着血脉扩散的征兆，普通伤药根本压不住，再拖半个时辰，你的左臂怕是要麻得动不了。”
“姑娘懂治蛊伤？”苏云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刚才还在发愁林舟的伤，普通金疮药对蛊伤毫无用处，若是找不到懂行的人，恐怕会耽误行程。
少女点头，自报家门时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我叫阿雅，是山下苗寨的苗医。前几天寨里丢了几个年轻后生，听老人说，是黑风寨的黑水教人抓去炼蛊了，我就揣着草药寻过来，想看看能不能救人。刚才下了阵急雨，我怕草药被淋坏，就进来这庙躲躲，没想到会遇到你们。”她指了指药篮里叶片带细毛的草药，“这是我们苗寨后山特有的驱邪草，只有清晨带露采摘才有用，专克蛊毒邪气。”
林舟忍着疼拱手道谢：“多谢阿雅姑娘提点，只是我们与你素不相识，怎好平白麻烦你？”他虽感激对方的好意，却也懂江湖规矩，无故受人恩惠总需偿还，眼下他们还有要事在身，实在不愿多欠人情。
阿雅却摆了摆手，起身提起药篮走向石桌：“你们帮着除了黑风寨分舵，也算帮了我们苗寨——那些教徒每月都会去寨子里抢粮食，还抓过寨里的妇人，你们这是为民除害。我帮你治伤，不用报酬，就当是谢你们替寨里出了口气。”她说着从篮底摸出个缺口的陶碗，又取出驱邪草、暗红色树皮和磨得发亮的石臼，将草药和树皮放进石臼，手腕发力快速捣着，动作熟练又利落，石臼与石杵碰撞的“咚咚”声在空荡的破庙里格外清晰，没一会儿就捣成了深绿色的糊状，还带着股清新的草药香。
苏云汐走到石桌旁，看着阿雅捣药的动作，忍不住问：“阿雅姑娘，你寻了这么久，可有找到被抓的后生？”她想起黑风寨牢笼里的血迹，心里已猜到几分，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阿雅捣药的手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没找到……我在黑风寨外围转了两天，只看到他们往山谷里运过几次陶罐，罐子里装着的……像是人的惨叫声。”她眼底闪过一丝悲愤，却很快压了下去，“不说这些了，先治伤要紧。”
林舟依言坐在石凳上，刚解开伤口的布条，就觉一阵刺骨的痛感顺着手臂往上窜，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泛青，甚至能看到细细的黑丝在皮下游走，像是有虫子在肉里爬。阿雅动作轻却快，用干净的麻布蘸了药糊，均匀敷在伤口上，再用新的麻布仔细缠好。草药刚贴上皮肤，林舟就觉一股清凉顺着肌理往下渗，原本钻心的痛感瞬间减轻了大半，连手臂的麻木感都消了些。
“好药！”林舟忍不住赞叹，他自从去知音涧后，和之汐受伤已是常事，却从没见过见效这么快的伤药，“阿雅姑娘的医术真是厉害。”
阿雅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收起石臼说：“这都是老巫医教我的，不算什么。对了，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黑水教在湘西还有不少据点，你们若是继续追查，可得小心些。”
苏云汐刚想回答，庙外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是树枝断裂的声音！林舟瞬间起身，拔剑出鞘，剑尖指向庙门，警惕地喝道：“谁在外面？”
阿雅也瞬间绷紧了神经，手摸向腰间的铜铃，指尖已扣住铃绳。庙门外静了片刻，接着传来几道粗哑的声音：“里面的人听着，把我们的兄弟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苏云汐走到林舟身边，低声道：“是黑水教的人，应该是来找这黑袍人的。”她看向阿雅，“阿雅姑娘，你躲到神像后面，这里交给我们处理。”
阿雅却摇了摇头，握紧铜铃说：“我也能帮上忙，我的铜铃能扰蛊虫，他们若是带了蛊虫来，我能对付。”
林舟刚想劝她避开，庙门就被一脚踹开，五个穿黑袍的人举着刀冲了进来，为首的人盯着石柱旁的黑袍人，恶狠狠地说：“敢抓我们黑水教的人，你们是活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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