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灯光下，茶几上的扑克牌被林小满洗得哗啦作响。
“规则很简单！抽牌，点数最大的人问点数最小的人问题，必须真心话！不许耍赖！”
第一轮牌落定。
林小满得意地亮出一张红桃K，关子元则捏着一张可怜兮兮的梅花3。
“嘿嘿，开门红！”
林小满眼睛弯成月牙，她决定先稳一手，不想太早暴露自己的“战略意图”，于是挑了个看似平常的问题。
“关老师，有个事儿我好奇好久了！你怎么管我妈妈叫‘悦姐’啊？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关子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牌面，他总不能把二人在“忘川”酒馆的秘密抖出来吧？
“我……”
他顿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坐在斜对面沙发上的苏悦，决定说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
“我总是问悦姐题，一来二去就熟了。”
他回答得有些官方，随即又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看杜老师的学生都叫他‘南哥’，挺亲切的。我觉得叫苏老师‘悦姐’……也挺好。”
“就这？”，林小满撇撇嘴，“真没劲。”
第二轮牌抽出。这次轮到苏悦亮出了黑桃J，而林小满则抽到了最小的方块2。
苏悦放下茶杯，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母亲特有的温和审视，落在女儿身上。
她微微一笑：“小满啊，上了大学之后成双成对的情侣可不少。妈妈就想知道，我的宝贝女儿，有没有……对哪个小小子芳心暗许呢？”
“唰——！”
林小满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连耳朵尖都染上了粉色。
她猛地坐直身体，声音都拔高了：“没、没有！绝对没有！我林小满心里只有学习！还有……还有折木奉太郎！嗯！”
她语速飞快，眼神却慌乱地在关子元的方向瞟了好几下，又迅速垂下盯着自己的膝盖。
“这样啊……”苏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淡，尾音却拖得意味深长。
那了然的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女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掩饰。
第三轮牌局，林小满抽到了最大牌——红桃K。
而苏悦，这次捏住了最小的草花3。
苏悦看着手里的牌，无奈地扶了扶额，预感不妙。
果然，林小满立刻像只狡黠的小狐狸，眼睛亮晶晶地锁定母亲，抛出酝酿好的问题：“妈妈！那我也关心关心您！您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找个新爸爸呀？嗯？”
“噗——咳咳咳……”正在喝果汁的关子元猝不及防，差点被呛到。
这也太直接、太露骨了！
他尴尬地别开脸，假装被电视吸引，耳朵却竖得老高。
苏悦脸上的镇定明显僵硬了一下。“不是说好……不问这么私密的问题吗？”
她试图用规则抵挡。
“那妈妈刚才问我的问题也很过分呀！”
林小满立刻反击，理直气壮。
“我是出于对您的关心！害怕您太孤单！”
苏悦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声音刻意放得平缓。
’“我现在这样……自己带着你，挺好的。”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有些飘远，后面却再也没说出什么具体的话来，仿佛这轻飘飘的“挺好的”就是全部答案。
这过于官方和模糊的回答，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水面，在林小满和关子元心里都激起了更大的涟漪和疑虑。
关子元的心更是沉了沉，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枚在苏悦家居服上折射着冷光的阿玛尼胸针上。
那句“挺好的”，是真心话，还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第四轮，林小满又抽到了大牌，目标直指刚刚平复咳嗽的关子元。
“关老师！”她凑近一点 “轮到你啦！快老实交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虽然这个问题依旧让人耳根发热，但经过孙志宏那个毫无底线的“御姐控”的长期“熏陶”和“真心话”氛围的催化，关子元发现自己对这类问题的羞耻阈值似乎提高了不少。
他定了定神，脸上努力维持着一本正经的表情，目光却像是不经意地扫过正在低头整理果盘的苏悦。
“成熟，温柔，知性……”
每一个词都像是带着指向性，在他心头那个模糊又清晰的影子上轻轻敲打。
“哦……这样啊……”
林小满拖长了尾音，语气里明显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肩膀也微微耷拉了一点。
这个答案，似乎和她自己……不太沾边。
第五轮，这一次，是关子元捏着最大的牌——一张红桃q，而苏悦再次抽到了最小的牌。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关子元的心跳骤然加速，机会来了！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旁敲侧击一下那个让他坐立不安的疑问。
他紧张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地问：“悦姐，那个……最近有没有对什么事情……特别心动过？或者……有没有什么人，让你觉得……眼前一亮的？”
他问得极其委婉，目光紧紧锁住苏悦，试图捕捉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噗嗤！”
林小满在旁边笑出声。
“关老师你这弯子绕的！翻译一下，不就是问‘妈妈你想给我找个什么样的新爸爸’嘛！”
关子元：“……”
苏悦：“……”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苏悦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一脸促狭的女儿，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对面神情紧张又专注的关子元。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啊。”
她轻轻放下茶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妈妈！不可以耍赖哦！”林小满立刻抱住苏悦的胳膊摇晃，“一定要回答！这是规则！”
苏悦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她抬起头，目光在关子元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那眼神复杂得让关子元心头一紧。
然后，她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飞快地说：“对了！我们玩的不是叫‘真心话大冒险’吗？我……我选择大冒险！好不好？”
“我来……我来展示一下才艺吧！好久没练了……”
说着，她几乎是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朝着卧室方向快步走去。
“我去拿琴……”
那背影，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哼~！”林小满不满地噘起嘴，冲着母亲的背影喊，“妈妈耍赖！玩不起！”
而此刻的关子元，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苏悦那瞬间的慌乱、逃避回答，还有那句“很难回答”……
这一切，再结合她胸前那枚来历不明、价值不菲的胸针……
种种迹象在他脑海中串联成一个他极不愿相信却又无比清晰的结论：苏老师，她可能真的……对某个人芳心暗许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心中刚刚因一起过年而升腾起的暖意，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患得患失的茫然。
苏悦很快回来了，手里抱着一把略显陈旧的木吉他。
她重新坐下，避开两人的目光，手指有些生涩地拂过琴弦，发出几声略显干涩的音符。
“好多年没碰了，”她低声道， “弹得不好……见谅。”
说罢，她轻轻拨动琴弦，舒缓而略带忧伤的旋律流淌出来。
她微微垂首，栗色的发丝滑落颊边，随着轻柔的哼唱微微晃动。
苏悦的嗓音清润柔和，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韵味，吉他声虽然有些生疏，却更添了几分真挚。
她弹唱的是《在乎的人是你》，一首饱含深情的经典老歌。
然而，关子元已经完全失去了欣赏的能力。
他的耳朵里灌满了歌声，心却沉到了谷底。每一个音符，每一句歌词，此刻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任岁月偷走我们的年纪，最在乎的人是你……”
这句歌词在他脑海里无限放大，轰鸣作响。
苏老师在乎的是谁？
是谁让她在回答“心动”问题时红了脸？
是谁送了她那枚昂贵的胸针？
他看着灯光下低眉弹唱的苏悦，那专注的侧影依旧美丽动人，却仿佛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
那枚阿玛尼胸针在她胸前闪烁着刺眼的光，像是一道宣告所有权的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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