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外滩。
这座被誉为“东方巴黎”的城市，在夜色中依旧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仿佛隔绝了北地的烽火与南方的暗涌。然而，在这片繁华之下，无形的较量从未停止。
霍云苓穿着一身墨绿色丝绒旗袍，外罩一件低调的貂皮坎肩，宛如一位寻常的富家少奶奶，出现在一场由瑞士商会举办的高级慈善晚宴上。水晶吊灯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各国商贾、政要、名流穿梭其间，谈笑风生。她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多注意，霍氏商行虽然近期遭遇打压，但明面上依旧是华东地区有头有脸的商业实体。
她优雅地举着酒杯，与几位相熟的欧洲商人寒暄，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今晚的目标，是那位与日本关系密切的德国军火中间商，奥托·冯·克莱斯特。根据一条花费巨大代价才获取的模糊线索，此人近期与南方政府及日本海军方面接触频繁，可能涉及一笔非同寻常的交易。
机会出现在晚宴中场。奥托似乎多喝了几杯，独自一人走到露台透气。霍云苓对身旁的钱掌柜使了个眼色，钱掌柜会意，立刻上前与一位英国商人高声攀谈，巧妙地挡住了通往露台的部分视线。霍云苓则如同不经意般，端着酒杯，袅袅走向露台。
夜风微凉，吹散了宴厅内的喧嚣与燥热。奥托靠在栏杆上，望着黄浦江的夜景，并未注意到身后的来人。
霍云苓并未直接靠近，而是停在几步之外，仿佛也在欣赏夜景，耳朵却捕捉着风中断续传来的、奥托用德语夹杂着英语的低语，似乎正在通过微型电话与某人通话。
“……是的，样品已经收到……威力确实惊人，不愧是‘破甲之星’……但价格……太昂贵了……”
“……理解，毕竟技术独一无二……不过，南方朋友似乎很着急……他们愿意用那个‘港口优先权’来换……对，就是之前谈的那个……”“……不只是港口……还有……‘技术共享’？……呵呵，他们倒是敢想……不过，可以考虑部分……低敏感度的……”
“……关键是尽快交付……北地的压力……他们需要尽快形成威慑……”
通话很快结束，奥托收起设备，整理了一下领结，转身正好看到“恰好”回过身来的霍云苓。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换上标准的绅士笑容：“美丽的霍女士，也出来透透气吗？”
霍云苓报以得体的微笑，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破甲之星”？“港口优先权”？“技术共享”？“尽快形成威慑”？这几个关键词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极其危险的结论！
晚宴结束后，霍云苓立刻回到下榻的酒店密室。钱掌柜早已等候在此，脸色凝重。
“小姐，确认了。奥托最近频繁往来于上海和南京之间，接触的都是南方军方高层和日本海军武官。我们的人冒险监听了他们一个备用通讯频率，虽然加密等级很高，只破译出零星片段，但结合您听到的，基本可以确定——”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日本方面，正向南方兜售一种代号‘破甲之星’的新型单兵反坦克武器，据称其穿甲能力远超现有任何装备，专门针对‘龙吟’战车改进后的装甲！而南方方面，急于获得这批武器，开出的价码除了天价资金外，很可能还包括某个重要港口的实质性控制权，以及在某些非核心军工领域进行‘技术共享’！”
霍云苓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又是穿甲武器！而且这次是单兵携带的！这意味着，一旦南方大规模装备，北地的“龙吟”战车将不再仅仅面临来自正面的炮火威胁，任何一个躲在废墟或草丛里的士兵，都可能成为致命的杀手！这将彻底改变地面战争的形态！
更可怕的是“港口优先权”和“技术共享”！这无异于引狼入室，将国家的战略要地和工业根基，拱手让与虎视眈眈的日寇！
“消息必须立刻送回去！”霍云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另外，想办法弄清楚‘破甲之星’的具体参数和可能的交付时间！哪怕只有蛛丝马迹！”
情报通过绝密渠道，以最快的速度送达奉垣霍府。
霍聿枭看着霍云苓冒死获取的情报，脸色阴沉得可怕。他面前，仿佛已经看到无数南方士兵手持着日本制造的致命武器，隐藏在长江南岸的工事和民居中，等待着北地战车的身影。
“好一个‘破甲之星’！好一个‘港口优先权’！”他声音冰寒，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陆鼎山，陈济棠！你们为了对付我北地，当真是不惜一切代价，连祖宗基业都可以卖掉！”
沈未央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单兵重型反坦克武器……如果性能真如情报所言，对我们的装甲集群战术将是重大威胁。必须尽快找到应对之法，要么加强装甲，要么研发主动防御系统，或者……在他们大规模列装之前，摧毁这批武器或生产线。”
顾宗棠也抓着他乱糟糟的头发插话：“关键是时间！我们需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拿到货！未央说的主动防御系统我有点想法，用微型火箭拦截？或者电磁干扰？但这都需要时间实验！”
时间，成了最关键的要素。
霍聿枭走到巨大的军事地图前，目光锐利如鹰。
“云苓的情报来得及时，但也把我们逼到了墙角。”他沉声道，“南方获得这批武器之前，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窗口。”
他猛地转身，看向张旻和情报部门负责人：
“动用一切力量，核实‘破甲之星’的详细情报，查清运输路线和可能的储存地点！”
“命令‘暗影’所有待命小队，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通知前线各部，提高警惕，防御方案按照最坏情况预演！”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另外，给南京的‘朋友’……送一份‘礼物’过去。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交易，我们一清二楚！”
霍云苓冒险带回的，不仅是一份情报，更是一剂催生剧变的猛药。南北之间本就脆弱的平衡，即将被这名为“毒饵”的交易，彻底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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