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技术飞跃 - 水利与钢
战争的阴云日益迫近，如同不断降低的气压，沉闷地压在每一个汉部落成员的心头。工坊区的炉火燃烧得愈发疯狂，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但坚手眉宇间的焦躁却与日俱增。铁器的产量和质量虽然因木炭而大幅提升，但他和阳歌都清楚，面对一个可能拥有青铜重甲和大型攻城器械的城邦文明，现有的铁制武器，其优势并非压倒性的。它们足够锋利，足够坚硬，但在韧性、在保持锋锐的持久性上，仍有不足。
极限似乎已经触手可及。直到阳歌再次站在那隆隆作响的水轮旁，看着奔腾的河水被转化为持续而稳定的强大风力，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坚手，”他叫住了正对着一块需要反复锻打才能去除杂质的铁胚发愁的工匠头领，“我们现在的鼓风，够力了吗？”
坚手抹了把汗，看着炉中白热的火焰：“力是够了，比人拉强太多！但这炉温……好像也到顶了。有些特别顽固的杂质，还是得靠锤子一点点砸出来，费时费力。”
“如果……”阳歌的目光投向那呼啸着将风压入炉膛的皮囊，“如果风力再强一倍呢？如果风能更集中、更猛烈地吹向炉心最热的地方呢？”
坚手愣住了：“再强一倍？怎么强？这水轮已经转到最快了……”
“不是让轮子转更快，”阳歌摇头，捡起一根木炭，在地上画了起来，“是改变‘吹’的方式。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大风箱，风力分散。如果我们做几个小一点的皮囊，用连杆把它们串起来，让水轮带动它们轮流、连续、一刻不停地向炉内鼓风呢？就像……就像一个人用尽全力不间断地吹气一样？”
他画出了一个简易的联动装置草图，几个小风箱通过巧妙的连杆和齿轮与水轮连接，此起彼伏，将间歇性的风力变成持续不断的、强度更高的猛烈气流！
坚手盯着那草图，眼睛越瞪越大，呼吸逐渐粗重起来。他是最好的工匠，一点就透！这想法看似简单，却能将水力的效率挖掘到极致！
“能行！一定能行！”坚手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吼叫起来，“快！来人！把最好的皮子都拿出来！还有硬木！按照首领画的图，给我做！”
整个工坊最优秀的工匠被集中起来，全力攻关这项“超级鼓风”工程。打造更精巧的齿轮和连杆，缝制更坚韧、密封性更好的小型皮囊，调整安装角度……又是一次次的失败和调整。但有了之前水轮和木炭窑的成功经验，工匠们的信心和技巧都今非昔比。
几天后，一套结构复杂却运转流畅的联动式水利鼓风机，终于安装调试成功！
当水轮再次转动，通过崭新的连杆齿轮系统，带动四个小型皮囊如同呼吸般高效而迅猛地轮流运作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形成实质的白色气柱，被持续不断地、发出低沉呼啸声地注入冶铁炉中！
轰！
炉膛内的火焰颜色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原本炽热的黄白色，猛然提升到一种近乎刺眼的、泛着青蓝色的白炽状态！热浪扑面而来，逼得周围的工匠都连连后退，几乎无法睁眼直视！
炉温，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高度！
一块投入其中的铁料，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熔化、沸腾，杂质被极致的高温剧烈氧化、汽化，铁水变得前所未有的纯净！
“天爷……这火……神火啊！”一个老工匠看着那青白色的烈焰，激动得直接跪了下去，以为是祖灵显圣。
坚手也是目瞪口呆，随即狂喜涌上心头：“成功了！首领！这温度！这温度绝对够了！”
然而，阳歌看着那近乎融化的纯净铁水，心中那个压抑已久的、更疯狂的念头再也按捺不住。他知道，纯铁偏软。真正强大的金属，需要碳！
他抓起一把早就让坚手偷偷准备好的、用木炭研磨成的极其细腻的碳粉。
“坚手！趁现在！把这个东西，一点点撒进去！用铁棒快速搅拌！”阳歌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这是……”坚手看着那黑乎乎的碳粉，不明所以，但他对阳歌的命令已经形成了本能般的信任。他亲自操作，用长柄铁勺舀起一点碳粉，小心翼翼地、均匀地撒入那沸腾的、白得发青的铁水表面，另一只手则用一根粗铁棍拼命搅拌。
碳粉接触铁水的瞬间，激起一阵剧烈的反应，细小的火花爆射而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首领这又是在进行何种神秘的“点化”。
阳歌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这是在走钢丝，碳粉比例多一点少一点，结果可能天差地别。但他必须尝试！
这个过程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漫长。当阳歌判断碳粉融入得差不多时，立刻下令：“出炉！锻打！”
炽热的、融入了碳元素的铁水被小心地倾倒入准备好的砂模中，形成一块粗糙的条状坯料。不等它完全冷却，依然处于红热状态时，坚手便亲自抢过重锤，夹起这块与众不同的坯料，放在铁砧上，奋力锻打！
叮！当！叮！当！
锤击声似乎与以往并无不同，但落在坚手这样的老工匠手中，却能感受到细微的差别。这块金属的可塑性似乎略有下降，但每一次锤击反馈回来的那种“劲道”，却更加绵密扎实！
他心中惊疑不定，只能更加卖力地锻打，将坯料反复折叠、捶打，力求将其中的杂质和气泡彻底排出，让碳均匀分布。
最终，一把造型简朴的刀坯在反复锻打和淬火中成型。它与之前的铁刀看起来并无太大区别，只是颜色似乎更加深沉，隐隐泛着一种幽暗的乌光。
“开刃！”阳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最好的磨石被取来。工匠小心翼翼地打磨着刀锋。令人惊讶的是，磨砺这把刀似乎比磨砺之前的铁刀要稍微费劲一些，但磨出来的刃口，却呈现出一种更加致密、更加锐利的线芒。
刀，成了。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目光聚焦在这把耗费了无数心血、经历了神奇“点化”的刀上。
坚手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把之前打造的、最好的铁刀。
“我来试！”岩灵不知何时也闻讯赶来，她接过那把新刀，手感微沉，但她更信任阳歌和坚手弄出的新东西。
她将那把最好的铁刀固定在一个木桩上，然后举起新刀，没有任何花哨，运足力气，猛地劈下！
锵——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那把曾经让汉部落引以为傲的铁刀，应声而断！上半截“当啷”一声飞了出去！
而岩灵手中的新刀，刃口完好无损，甚至连白痕都几乎没有！只是在阳光下，流动着一层冷冽的、令人心悸的幽光！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性能惊呆了！斩断铁刀如同砍柴？这是何等的神兵利器？！
坚手颤抖着接过那把新刀，用手指轻轻触摸刃口，感受着那远超铁器的坚硬和韧性，声音都变了调：“这……这是什么？首领……这到底是什么？！”
阳歌看着那把刀，心中澎湃的激动终于化为一声长长的、如释重负的叹息。他缓缓吐出那个早已在心中重复了无数遍的字：
“钢。”
“这是……钢。”
科技的壁垒，在这一刻被彻底突破！汉部落的冶炼技术，完成了一次质的飞跃！从铁器时代，蹒跚着，却坚定地迈入了更高级的钢的时代！
第一把钢刀的寒光，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不仅照亮了工坊，更照亮了所有族人眼中那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希望！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他们手中，终于握有了足以斩断一切枷锁的、真正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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