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骚动与镇压
汉部落那场无声的“箭雨”过后，最初的几天，巨鹰城邦那高耸的城墙之内，似乎一切如常。监工们的皮鞭依旧响亮，奴隶们依旧在无尽的劳作中麻木地喘息，守卫的士兵依旧迈着整齐的步伐在墙头巡逻。仿佛那些落入城中的泥板，只是几块无用的碎石，沉入了死寂的潭底。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最先察觉到异常的，是那些最底层的监工。他们发现，奴隶们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以往那种彻底认命的死寂眼神里，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快掠过的、难以捉摸的光彩。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似乎比以前更多了，一旦监工靠近，又立刻噤若寒蝉，只剩下一片令人不安的沉默。
更重要的是，逃跑的迹象开始增多。
以往，逃跑是极其罕见且后果恐怖的，足以震慑所有奴隶。但最近，接连发生了好几起奴隶试图在夜间翻越围墙或钻排水道的事件。虽然大部分都被残酷地镇压了——逃跑者被当众鞭挞至死，头颅插在木杆上示众——但这种飞蛾扑火般的举动，本身就透着一股不寻常的绝望和……希望？
“听说了吗？西区那个瘸腿的老诺姆，昨晚居然想从排污口爬出去！” “真的？他不要命了？” “好像……好像他说什么……上游……有盐……” “嘘！别说了！监工来了！”
类似的片段对话，如同瘟疫般在奴隶之间秘密流传。那些刻着奇怪符号的泥板，以及附着其上的、真实无比的盐粒和鱼干，成了点燃绝望深渊的第一缕火苗。它们证明了一件事：上游那个叫“汉”的地方，以及它所承诺的“无奴隶，有盐食，自由”，并非虚幻的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
希望，对于被压榨到极致的人来说，是比鞭子更可怕的催化剂。它催生出的勇气，足以压倒对死亡的恐惧。
骚动很快超出了奴隶的范围，开始影响到更低级的自由民和士兵。市场上开始出现零星来路不明的、品质极佳的雪白盐粒，要价极高，却依然有人偷偷交易。一些士兵在巡逻时，会捡到被丢弃的、刻着符号的泥板，上面的信息让他们感到困惑和隐隐的不安。
巨鹰城邦的统治阶层，再也无法忽视这弥漫在空气中的躁动和危险气息。
城主府邸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身材肥胖、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治安官托格（正是坚骨口中那个“疤脸胖官”），正低着头，承受着城主赫利俄斯的雷霆之怒。赫利俄斯年纪约莫五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绣有繁复鹰羽纹样的长袍，但此刻他的脸上却布满了阴鸷和怒火。
“废物！一群废物！”赫利俄斯将一块刻着符号的泥板狠狠摔在托格面前，砸得粉碎，“让这些蛊惑人心的东西像垃圾一样丢得到处都是！让那些两脚牲口都开始做白日梦了！你的巡逻队是瞎子吗？！”
托格冷汗直流，脸上的横肉颤抖着：“城主大人息怒！我们……我们加强了巡逻，已经处决了十几个企图逃跑和传播谣言的奴隶，人头都挂出去了……”
“处决？光是处决有用吗？！”赫利俄斯咆哮道，“你没看到吗？他们现在不怕死了！他们以为死了就能去那个什么狗屁‘汉’部落享福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逃跑，这是瘟疫！思想上的瘟疫！”
他猛地站起身，来回踱步，眼神凶狠：“上游那个野蛮人部落……我们一直小看他们了。他们不仅能弄出那种奇怪的硬金属，现在居然用这种恶毒的手段！他们不敢正面进攻，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散播谣言和混乱！”
“必须立刻扑灭这团火！”赫利俄斯停下脚步，声音冰冷，“托格，我给你最大的权限。从今天起，实行连坐制度！一个奴隶逃跑，所在工棚所有人鞭笞五十！发现私藏传播泥板或异域盐者，就地格杀！所有排水口、城墙薄弱点，加装铁栅栏！巡逻队增加一倍，尤其是夜间，发现任何可疑动静，可以先斩后奏！”
“是！是！大人！”托格连声应诺，眼中闪过残忍的光芒。有了城主的授权，他可以用最血腥的手段来恢复“秩序”。
“还有，”赫利俄斯补充道，语气更加阴沉，“那个汉部落……不能再把他们当成普通的野蛮人看待了。他们是毒瘤，是瘟疫之源！必须被彻底铲除！立刻加派信使，将这里的情况详细禀报给主城元老院，请求增派军团！我们要以绝对的力量，碾碎这个不断制造麻烦的虫子！”
残酷的镇压立刻如同黑云般笼罩了整个巨鹰城邦。皮鞭的呼啸声和凄厉的惨叫声比以前更加密集。城墙上的守卫增加了数倍，火把将夜晚照得如同白昼。任何形式的聚集都会立刻招致呵斥和鞭打。恐惧再次被强行植入每个人的心中。
然而，高压之下，表面的顺从并不意味着内心的屈服。那些关于上游“乐土”的传言，反而因为镇压而传播得更广、更隐秘。希望的火苗并未熄灭，只是转入了更深的地底，默默地燃烧着，等待着某一天再次爆发。
巨鹰城邦的统治者们，在疯狂镇压内部骚动的同时，也将更加忌惮和仇恨的目光投向了上游。他们终于意识到，汉部落带来的威胁，远不止是几件锋利的铁器，而是一种能够腐蚀他们统治根基的、可怕的思想病毒。
“汉”这个名字，在巨鹰高层的心中，已经与“瘟疫之源”画上了等号。铲除它的决心，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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