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兰坐在餐桌旁，咬了咬干裂的嘴唇，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个女人的模样，她的眼角上挂着泪珠，说起 “丈夫重病、孩子等钱上学” 时声泪俱下，让谁听起来，都像真的一样。
她装得太像了，让她这个活了七十多年的老人，都信以为真，心甘情愿地把戴在身上的首饰都拿了下来，换了那叠一文不值的纸片。
要是小区里那些心肠软的老姐妹，听到那样的哭诉，怕是也会像她一样钻进圈套。他们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钱，有的是救命钱，有的是给孙子攒的学费，要是被骗走了，他们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啊。
“那…… 那你们去报吧，别说是我……”栀兰的声音在喉咙里滚了半天，才终于细若蚊蚋地飘出来，她的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对面儿女的眼睛。
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跟 “报案” 这种事沾过边，一想到要跟警察说自己被骗了，就觉得脸上烧得慌，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错似的。
“妈，这可不行。”慧婕放下手里的筷子，身子往栀兰这边凑了凑，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像怕惊着她。
“派出所做笔录必须得当事人亲自说。您是受害者，只有您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警察才能更快找到骗子呀。”
慧婕见栀兰的肩膀还绷着，慧婕又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外套传过去。
“您要是实在不好意思，我和舒婉全程陪着您，您说不下去的时候，我们帮您补充，好不好？而且您放心，现在警察办案都特别有耐心，态度好得很，绝对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慧婕的话像一股暖流，慢慢淌进栀兰心里。是啊，有两个女儿在身边陪着，还有什么好怕的？她深吸一口气，胸口的闷堵消散了些，她又用力咬了咬嘴唇。
“妈，这就对了！” 舒婉立刻笑着站起来，转身就往厨房走。
“您先吃饭，饭菜都快凉了，我给您盛碗鸡汤，是早上炖的，放了红枣和枸杞，补身子。乐乐，快把姥姥买的新衣服拿过来，让姥姥试试合不合身。”
乐乐、欢欢一听，蹦蹦跳跳地跑去卧室，身后响起了一串串“哒哒哒”的脚步声，驱散了屋里原本沉闷的气氛。
栀兰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心里的阴霾散了些，她忍不住笑了笑，心里像揣了个小小的暖炉，慢慢热起来。
舒婉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过来，带着红枣的甜香。栀兰接过碗，用勺子舀了一口温热的汤顺着喉咙滑下去，一路暖到胃里，浑身的疲惫好像都被这口汤驱散了，舒坦得很。
“妈，这事您别往心里去，”舒婉坐在她身边，轻声说， “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损失，东西没了咱们再买，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舒婉轻声说，您要是因为这事愁出病来，我们才真的着急呢。”
栀兰点了点头，手里握着温热的汤碗，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慧婕就过来帮栀兰收拾妥当，舒婉也拎着早餐赶了过来。三个人一起往派出所走，刚进大门，栀兰的手就不自觉地攥紧了慧婕的胳膊。
院子里来往的民警穿着整齐的制服，虽然没人特意看她们，可栀兰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脚步都慢了半拍。
“阿姨，您好！” 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小伙子看到她们，立刻热情地迎上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是来反映情况的吧？快请坐，先喝杯热水暖暖身子。”
他把她们领到接待室，搬来三把椅子，又倒了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递到栀兰手里。
“阿姨，您别着急，慢慢说，把事情的经过跟我们讲清楚就行。”民警温和的语气，让栀兰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她定了定神，从山下买衣服遇到女人，到女人如何哭诉身世、推销邮票，再到自己被骗走首饰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眼里泛起了点红。
民警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在本子上记录，遇到不清楚的地方，就轻声细问。“阿姨，那个女人的身高大概多少？能不能听出来她说话是什么口音？，您还记得她挎包上有什么图案吗？”
栀兰努力回忆着，有些细节记不太清了，“好像跟我差不多高，穿的是碎花衬衫，说话没什么特别重的口音，就是有点哑。包是黑布的，上面好像有个红色的小花儿……”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生怕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等她说完，民警拿出笔录让她核对，确认无误后，又指导她在上面签字按手印。
“阿姨，您别担心，我们会尽快调查的。以后遇到陌生人说‘能赚大钱’‘低价买贵重东西’，您可千万别信，一定要先跟儿女商量，或者直接来派出所问我们也行。”
“哎，好，好，谢谢你们了……” 栀兰连忙点头，心里踏实了不少。
从派出所出来，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不像昨天那么冷了。慧婕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舒婉拦起她手臂笑着说：“妈，咱们去吃早饭，然后逛商场，给您重新买首饰！”
栀兰愣了愣：“不用了，我首饰盒里还有你们之前给我买的，够戴了……”
“那不一样！” 慧婕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之前的丢了，咱们就买新的，讨个好彩头。”
舒婉也赶紧说，“妈妈，您年轻的时候不就喜欢这些东西吗？以前家里条件不好，您没戴过像样的首饰，现在咱们有条件了，就得让您开开心心的，把之前的遗憾都补上。”
姐妹俩不由分说地拉着栀兰往商场走。到了黄金专柜，服务员立刻热情地迎上来，拿出好几款首饰放在托盘里，递到栀兰面前，黄金的光泽在商场的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一点都不刺眼。
栀兰拿起那对耳环，轻轻放在耳边比了比，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耳朵上的耳环衬得脸色都亮了些，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神采，不像早上那么蔫蔫的了。
戴上新的耳环和戒指，栀兰轻轻摸了摸耳垂，又低头看了看手指上的戒指，心里又高兴又愧疚。
她高兴的是，儿女总能把她的喜好记在心里，不管什么时候都想着她。而愧疚的是，明明是自己犯了错，让家里受了损失，却还要让儿女花钱来弥补。
“又叫你俩破费了这么多钱……”
“妈，跟我们还说什么破费啊？” 慧婕笑着挽住她的胳膊，轻轻晃了晃，“您开心，比什么都重要。以后咱们多留心眼，再也不上这种当了，这比什么都强。”
栀兰点了点头，眼眶有点发热。她看着身边说说笑笑的两个女儿，一个帮她拎着包，一个给她递刚买的热奶茶，心里满是温暖。
她想，自己都七十来岁了，脑子有时候会糊涂，会犯傻，可幸好有家人在身边。不管她闯了什么祸，儿女们都不会怪她，只会陪着她一起解决。
至于那些骗子，她相信警察肯定能抓住他们，让他们再也不能到处骗老人的钱。
昨天晚上她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自己老了，没用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说不定还会给儿女添麻烦。可现在她才明白，就算犯了错，只要有家人在，就没什么好怕的。
阳光透过商场的玻璃窗，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像儿女们的陪伴一样，温柔地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栀兰抬手摸了摸戒指，又笑了笑，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跟着女儿们一起，慢慢逛着商场，心里满是踏实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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