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笼罩帝都。
钟小艾下班后，没有回那个名义上还属于她和侯亮平的家，而是直接去了父亲钟正国所在的幽静大院。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辆派出的车也将放学的钟浩然接到了这里。
对于这个外孙，钟正国表现出了格外的疼爱。
晚饭是在一种安静而略显压抑的氛围中进行的。
钟正国问了问外孙的学习情况，钟小艾偶尔插几句话，绝口不提侯亮平。
饭后，钟浩然被保姆带去洗漱，钟小艾则跟着父亲走进了那间象征着权力与谋略的书房。
红木书桌上摊开着文件，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烟草味。钟正国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上，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他回来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钟小艾回答道：“回来了。昨天到的。”
“有什么反应？”钟正国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仿佛在询问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和浩然回家的后，他问了改姓的事。”钟小艾复述着，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我说是为了孩子上学和户口方便。他听着脸色是不太好看，”钟小艾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他也没敢当着我的面真的生气发作，更没提别的。”
钟正国闻言，嘴角勾起一丝嘲笑。“哼，还算他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他现在离了我们钟家，什么都不是。”
钟正国放下茶杯，说道：“就先这样晾着他。冷处理，让他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分量。观察一段时间，看他表现。”
“如果他识相，能认清现实，甘心接受安排，以后就在家里老老实实照看浩然，当个‘家庭主夫’，
那么，看在他毕竟是浩然生父的份上，过段时间，家里可以动用点关系，像之前一样把他调回帝都，安排到青少年宫，挂个名，也算有个交代。
你不是说他之前上大学的时候很爱打篮球，还能陪着浩然发展一下体育爱好，也算物尽其用。”
但紧接着，钟正国的语气转冷：“如果他要是不识趣，还抱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者敢在外面胡说八道……”
钟正国看向女儿，“那就逼他离婚。手段要干净，理由要充分，最好是让他自己主动提出来。
这样，也避免咱们钟家落下个欺负女婿、势利眼的名声。舆论上，要站得住脚。”
钟正国考虑得极其周全，继续说道：“他父母那边，毕竟是浩然的爷爷奶奶。
过年的时候，你记得安排人，以你的名义，送一些过年的年货、补品过去，价值要高，场面要足。
要保持住我们钟家的体面和名声，不能让人挑出理来。
要让外人看着，是我们仁至义尽，是他侯亮平自己跟不上趟，或者做了什么对不起家庭的事。”
“我知道了，爸。”钟小艾应承下来，对父亲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在钟小艾看来，这或许是对当前局面最“合理”也是最符合家族利益的处置方式。
侯亮平现在的唯一的用处，就是尽量不要给钟家带来麻烦，
如果可以，那再为儿子的成长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陪伴”。
与此同时，在冰冷空旷的“家”中，侯亮平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内心也如同这夜色一般沉沦。
钟小艾夜不归宿，儿子被直接接走，这一切都像无声的宣言，表明他已经被这个家，被钟家，彻底地排斥在外。
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
侯亮平拨通了一个不想联系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赵瑞龙戏谑的声音：“哟，侯大书记？哦不，现在是侯前书记了？怎么，帝都不好待，想起我来了？”
侯亮平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声音低沉：“赵瑞龙，我想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赵瑞龙的声音变得正式了一些：“说。”
“我父母，还有……我那个孩子。”侯亮平提到那个被藏在老家的私生子时，声音有带着的颤抖，“我要你保证，把他们安全送走，安排好以后的生活。”
“呵呵，”赵瑞龙轻笑一声，“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放心，对待自己的生意伙伴，我赵瑞龙向来信誉卓着。”
他直接开始安排：“近期，会有一笔五百万的款子，打到你家老爷子的银行卡上。
让他们准备好，拿着钱，先到香港。到了那边，自然会有人接应。”
赵瑞龙强调道：“记住，这只是安家费和前期保障。当你帮我办完那件事之后，
我会再给你父亲的账户转两千万。
足够他们，还有你的那个宝贝儿子，在香港过得舒舒服服，下半辈子无忧。
我赵瑞龙，说到做到。”
侯亮平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侯亮平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把自己和家人的命运，交给了这个他曾经最为不齿的纨绔子弟。
“好。我信你这一次。”侯亮平的声音干涩。
挂断赵瑞龙的电话，侯亮平立刻拨通了远在老家的父亲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传来父亲略显苍老和疑惑的声音：“亮平？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
侯亮平极力让自己镇定，但语速却不由自主地加快：“爸，你听着，情况很紧急。你和妈，还有孩子，年后必须尽快离开国内，去香港。”
“什么？”侯父大吃一惊，“去香港？怎么这么急？那怎么不年前走？”
“不能年前走！”侯亮平打断父亲，“年前肯定还会有人，跟往年一样会上门去看望你们。
你跟妈必须表现得跟平时一模一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绝对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要让他们觉得，一切都正常，什么都不知道！”
侯亮平快速交代：“今年过年，我和小艾肯定还是要留在帝都钟家过，不会回老家。
所以，年前绝对不能有任何行动，不能引起任何怀疑！
等到年后，大年初二或者初三，你们只带上钱、证件，然后静悄悄地离开，直接去省城坐飞机到香港！
记住，是悄悄地，不要告诉任何亲戚朋友，不要联系任何人！”
电话那头的侯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儿子严肃至极的语气吓住了，半晌才颤声问道：“亮平……到底……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你……”
“爸！别问了！”侯亮平猛地打断父亲，“照我说的做！都是为了你们好，也是为了孩子！相信我！
到了香港，会有人接应你们，后续的事情，我会再联系你们！
记住，年后，立刻走！”
说完，侯亮平不等父亲再追问，便挂断了电话。
侯亮平怕再说下去，自己会崩溃。
放下手机，侯亮平瘫坐在书房冰冷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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