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次睁眼，李俊身处一片温暖之中。
耳边火苗声“噼啪”作响。
阿蛮不知何时升起了一堆篝火。
橘红篝火舔着洞壁。
李俊躺在一张铺了干苔的岩石上，身下垫着阿蛮的外衣。
看他醒了。
阿蛮笑嘻嘻的一只手拿着一把匕首，另一只手端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瓷碗。笑嘻嘻的向他走来。
“夫君，你醒了啊！”
李俊皱着眉头，看着阿蛮手里的金光色汁液。
“这是什么？”
阿蛮撬一块石壁，倒进碗里，搅拌均匀，冲李俊晃了晃：
“七星断肠的浆液，加‘地脉火’强身健体的！”
阿蛮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李俊。
李俊十分不解：
“你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这个？”
阿蛮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李俊坐起身，才发现两人身处一条天然裂缝。
头顶石隙只留一线天，月光从裂缝中垂落。
他判断了下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夜里的十一二点左右。
阿蛮把浆液倒进竹筒，又撒了一把乌黑粉末，一股类似熟苹果的气味弥漫。
她捧到李俊嘴边，笑得眉眼弯弯，接着说道：
“要是不信，你喝一半，给我留一半，阴阳调和，效果更好！”
李俊皱眉：“你确定不是拿我当药引？”
阿蛮一脸无辜：
“我害你就是害自己呀！”
李俊还是不信。
她见李俊不动，干脆自己喝了一口，然后踮脚渡过去。
李俊瞪大了眼睛。
唇舌交缠间，苦中带甜的药液滚入喉咙，李俊丹田那股热流“轰”地炸开，沿四肢百骸狂奔，掌心的蜈蚣纹路竟然在一点点加深。
李俊推开阿蛮：
“你们族的人，喂药都是这个样子的么？”
阿蛮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股黑血，笑了。
李俊低头看见，黑血里爬出细若发丝的银虫，落地即化。
“反噬？”
李俊扶住她问道。
“小意思。”
阿蛮抬手擦血，笑得狡黠：
“我把一半蛊虫移到自己体内，夫妻嘛，就该同甘共苦。”
她话音未落，洞深处忽然传来“沙沙”声响，像无数蚕蛹在啃桑叶。
洞里的火苗猛地压低，颜色变成幽绿色。
洞壁四处人影晃动的景象浮现出来。
“纸傀追来了。”
阿蛮咬牙道。
她把剩余药液一口饮尽，然后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枚火红色凤凰图腾：
“李俊，借你掌纹一用。”
她抓住李俊右手，按在自己胸口。
刹那间，李俊听见“咚”一声心跳，却不是自己的。
掌心的淡青蜈蚣突然复活，顺着阿蛮肌肤钻入图腾之上。
阿蛮双眼赤红，背后浮现一条丈许长的碧鳞虚影，蛇信一吐，绿火“噗”地被吸走，洞里重归橘红。
“走！”
阿蛮拉住李俊，沿裂缝深处奔去。
洞道越来越窄，身后声音却越来越近。
李俊回头，只见一张惨白的人脸从拐角探出。
没有五官，只在正中画了一只黑漆漆的猫眼，猫眼“咔”地一转，纸脸立刻鼓胀成人形，四肢并用，爬得飞快。
阿蛮忽然停步，将李俊往怀里一拽，两人贴胸相拥。
她低声念咒，碧鳞虚影倒卷，把两人裹成一枚“蛇茧”。
纸傀扑倒，猫眼正对蛇瞳。
“嗤啦”一声自燃，火光照出满地灰烬，灰烬里散落七枚银元，年份、包浆、磕痕，与李俊口袋里那两枚一模一样。
“？”
李俊看向阿蛮。
阿蛮拾起其中一枚，指腹一搓，银元立刻化为灰烬。
微风一吹，灰烬竟然飞向一处山洞裂缝。
李俊抬眼望去，裂缝中竟然凭空出现一条人工凿出的石阶。
阶口立着一块斑驳青碑，上面写着：
“苗疆药谷，外人止步”！
阿蛮深吸一口气，忽然踮脚在李俊唇角落下一吻，声音温柔：
“夫君，前面就是毒医双修的入口。
按寨规，外人入谷，需留一魂一魄作押。
你想要解蛊，就得和我进去拿到‘双生莲’。
你敢不敢去？”
李俊疑惑：
“你这是什么意思，给我种蛊，现在又要给我解蛊？”
阿蛮痴痴一笑，忽然握住李俊的手，十指相扣：
“我赌你一定会心甘情愿爱上我，和我留在这里！”
“你敢不敢赌一把？赌赢了，蛊毒全消，我跟你回村种草药；赌输了！”
阿蛮嘿嘿一笑，目光忽然变得阴冷起来：
“那就永远和我留在这里？”
李俊问道：
“我还有的选择么？”
阿蛮狡黠一笑：
“没有！”
李俊咬了咬牙：
“我去！大不了就变成这里的养料。”
他笑了笑，掌心的青纹颜色深得变成褐色。
相信过不了多久，李俊就会毒发。
碧鳞虚影重新化为一缕青烟，缩回阿蛮锁骨。
两人携手踏上石阶，身后篝火“噗”地熄灭，裂缝口瞬间合拢。
光亮与退路吞没。
远处山巅，一道苍白闪电劈下，照亮碑后幽深的谷口，也照亮两人相握的手。
掌心向上，一青一红，像两条交尾的蛇，在雷光里熠熠生辉。
石阶尽头，黑雾如同藤蔓一样缠绕着俩人的脚踝。
阿蛮忽然脚下一滑，惊呼一声，着带李俊滚进旁边的崖洞。
洞口巨石“啪”地一声合拢，外壁机关“咔哒”落闩。
阿蛮背对黑暗，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
看向李俊时，却立刻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夫君，山路塌了，得等上三天才能出去。”
李俊瞥了一眼阿蛮，心里明白，却未言说。
他是真的想看看这个女人耍的什么花招。
外面忽的大雨倾盆，洞内篝火忽的一下熄灭。
阿蛮身着单衣，牙齿打颤，发出清脆。
她悄悄掀了李俊的外衣衣角，像猫一样钻进去。
“哥哥，我怕冷！你给我暖暖呗？”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冰凉的小手心贴在李俊心口。
隔着衣服，李俊感到阿蛮的凉意，肌肉一紧，却听见她低声补了一句：
“只是取暖，不动别的。”
“那好，暖好了就赶紧拿出来！”
李俊低头，看见阿蛮锁骨下凤凰图腾，忍不住伸手去摸。
手指还未触上那只图腾，李俊忽觉小腹一热，一股热流涌了上来。
鼻血‘哗’的一下子涌出。
李俊赶紧用手去擦。
旁边，阿蛮被李俊的傻样逗得哈哈大笑。
再也没了捉弄李俊的心情。
“阿蛮！”
他哑声问：“若我死了，你真舍得？”
阿蛮把脸埋进他肩窝，声音软软的：
“你死了，我就把你炼成傀儡，日日背我上山采药，日日陪着我。”
顿了顿，看李俊没反应，阿蛮又接着说道：
“那样也不错！”
李俊哑然失笑，拽了拽衣服，将两人一并裹住。
雨声渐大。
阿蛮在黑暗里，睁着大大的眼睛，数他的心跳，一下，两下......
好像，这个人，和别的人都不一样！
她忽然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在驯服自己养的蛊，还是在驯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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