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像根冰锥子直插耳膜,主控厅里红光乱闪,把墨衡和林栀的脸照得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屏幕上,“终末之眼”方向的空间裂口越撕越大,几个扭曲的、散发着纯粹吞噬欲望的阴影正从里面挤出来。它们没有固定形状,像是一滩会流动的墨水里掺了碎玻璃,经过的地方连星光都被嚼碎了咽下去。而内部,“余烬”隔离舱的压力读数正发疯似的往红色区域冲,那团不稳定的能量体在约束场里横冲直撞,发出指甲刮黑板般的尖啸,好像在和外面的同类一唱一和。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墨衡那副佝偻的身子骨里突然爆发出惊人能量,指令像连珠炮似的砸向“序站”的每一个防御节点:“所有近防矩阵给我充到120%,火力覆盖整个扇区!启动空间褶皱发生器,拖慢它们靠近的速度!能量屏障全集中到正面,边边角角顾不上了!工程组,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稳住隔离舱,把家当时空稳定剂全给我灌进去!”
“序站”这头沉睡的巨兽终于醒了,庞大的身躯里传来各种机械转动和能量奔腾的轰鸣。外层装甲板哗啦啦地滑开,露出密密麻麻的炮口,炽白的能量开始聚集。无形的空间力场在“序站”前面展开,试图把那片空域拧成麻花,好让敌人跑慢点。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面对“永饥之主”派来的先头部队,这些常规防御顶多能拖延个一时半刻。这些东西本质上就是规则的扭曲体,对能量和物理攻击抗性高得离谱,甚至能把打过来的能量当补品吃掉。
林栀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刚下的决心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七零八落。救苏牧的急切、面对强敌的恐惧、对“引路人”提议的怀疑,在她脑子里打架,快把她整个人撕成两半。她看向墨衡,老头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那双星星似的眼睛里数据流像瀑布一样刷个不停,显然在计算所有可能的对策,但结果看起来都不太妙。
就在这时,“引路人”那平和里带着急切的意识传音又来了,直接穿透混乱响彻主控厅:“没时间犹豫了,变量。外面的攻击只会进一步刺激‘余烬’,它的失控已经进入倒计时。要么现在、立刻引导它,利用它爆发的能量打开通道,顺便击退这些杂兵;要么,我们所有人,连同这片空域,都会变成‘永饥之主’的开胃菜。”
这话像把冰凉的匕首抵在林栀喉咙上。被动防御看起来稳妥,其实是坐以待毙。而主动引爆“余烬”,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九死一生。
墨衡猛地看向港口监控——“引路人”还站在那儿,星璇般的眼睛紧盯着外面逼近的威胁,身边的空间微微扭曲,好像也在准备什么。墨衡的理智告诉他,这个“引路人”还是不能信,他的提议风险太大。但冰冷的现实是,常规手段根本应付不了内外夹击。
“他说的……是眼下唯一理论上还有活路的办法。”墨衡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点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承认现实,“但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五。而且,你得进隔离舱,近距离接触并引导‘余烬’。那对你来说……”
“我会死,或者比死更惨,对吧?”林栀接过话头,声音出奇地平静。压力大到极点,反而催生出一种诡异的冷静。她看着屏幕上苏牧那边几乎变成一条直线的心跳,又看了看外面那些不断逼近、散发着无尽恶意的阴影。
没退路了。
与其在绝望中等死,不如抓住这唯一可能带来转机的机会,哪怕希望渺茫。至少,她能试试去救苏牧。
“告诉我该怎么做。”林栀转向墨衡,眼里的迷茫和挣扎已经褪去,换成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导师,请配合我。如果……如果我失败了,‘序站’就交给您了。”
墨衡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很,有担心,有赞赏,更有种沉甸甸的托付。他没再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引路人’,把具体的引导协议和能量接口传过来。AI,同步所有数据,启动‘余烬’隔离舱预备引导程序。所有单位,准备抗冲击!”
“明智的选择。”“引路人”回应道,同时一股庞大又复杂得要命的信息流直接涌进“序站”的主系统,同步传到林栀的个人终端。那是套关于怎么和“余烬”建立精神连接、怎么在它狂暴的能量中稳住意识、并引导能量定向释放的复杂“仪式”。里面涉及的能量操控精细得离谱,好多原理甚至违背了“序站”现有的物理认知。
林栀没工夫细琢磨其中的门道,她赶紧把意识沉进去,硬着头皮理解记忆每一步。这过程好比在狂风暴雨里背一张精密地图,痛苦又艰难,但她靠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力,愣是把关键节点全刻进了脑子。
“准备好了吗?”墨衡问道。主屏幕上,外面的扭曲阴影已经突破第一层空间褶皱,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隔离舱的警报声已经变成了连续不断的尖鸣。
林栀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最后看了眼苏牧那黯淡的生命信号,把它变成胸中燃烧的火焰。
“送我进去。”
通往隔离舱的通道又冷又长,厚重的闸门在她身后一道道关上,把外面的喧嚣和炮火暂时隔开。越靠近核心,空气里的能量乱流就越狂暴,她觉得像是光着身子在刀片上走路。皮肤刺疼,意识也受到无形冲击,好像有无数疯子在耳边喃喃自语。
终于,她站到了最后一道隔离门前。门后,就是那团躁动不安的“余烬”。
“林栀,记住,保持意识清醒。你的意志,是驾驭它的唯一缰绳。”墨衡的声音从内部通讯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会的。”林栀轻声回答,然后毅然踏入了最后的闸门。
隔离舱里面比想象中宽敞,但此刻完全被那团“余烬”散发出的、变幻不定的光芒填满了。它不再是之前看到的相对稳定的能量团,而更像是个活着的、发怒的恒星核心,无数颜色诡异的光带像触手一样疯狂舞动,撞击周围的约束力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恐怖的能量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得林栀几乎喘不过气,每一寸血肉都在哀嚎。
她按“引路人”教的方法,强行稳住心神,尝试扩散自己的意识,像撒网一样去触碰那狂暴的能量核心。
接触的瞬间,难以形容的痛苦像海啸般席卷了她的灵魂!那不是肉体的疼,而是意识被撕扯、被无数混乱古老的信息洪流冲刷的折磨。她仿佛看到了星辰的诞生与死亡,听到了文明兴衰的挽歌,感受到了某种庞大存在解体时的无尽愤怒与不甘……
“稳住!找到它的‘频率’!和它共鸣!”引路人的意识传音像灯塔的光,在混乱风暴中指引方向。
林栀咬紧牙关,血从嘴角渗出来,她强迫自己忽略那足以让普通人瞬间发疯的痛苦,把全部精神集中起来,感知“余烬”内部那混乱表象下,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规律脉动。那是“信息印记”的核心,是它残存的“记忆”。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自己的意识频率,尝试与那丝脉动同步。
起初是更剧烈的排斥,好像她的闯入玷污了某种神圣领域。但渐渐地,随着她坚持不懈的尝试和引导,那狂暴的能量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停滞。舞动的光带速度好像慢了一拍。
有用!
林栀精神一振,更专注地投入其中。她不再对抗,而是尝试去理解、去融入,像个冲浪者试图驾驭毁灭性的巨浪。
与此同时,外面已经大翻天了。
扭曲的阴影先锋已经贴到“序站”防御圈,它们无视密集的能量炮火,甚至把部分攻击能量吞掉吸收,体型反而隐隐变大。它们伸出黑暗触须,开始侵蚀“序站”的能量屏障,屏障表面漾起不祥的涟漪,能量读数嗖嗖往下掉。
“屏障强度只剩百分之六十五!预计三分钟后局部过载!”AI冷冰冰地警告。
墨衡指挥若定,调动“序站”所有防御资源顽强抵抗。但敌我力量差距实在太悬殊。
千钧一发之际——
隔离舱里,林栀猛地睁开眼睛!她双眼中竟然短暂地浮现出和“余烬”相似的、流转不定的光芒!
她成功了!在付出巨大精神代价后,她终于和“余烬”建立了极其脆弱的连接,短暂地“握住”了那毁灭性能量的缰绳!
“就是现在!”她用意识嘶吼着,把全部意志力灌进去,按照“引路人”提供的坐标和构型,强行扭转“余烬”能量的爆发方向!
轰!!!
没法形容的巨响从隔离舱里传出来!整个“序战”都跟着猛震!约束场瞬间过载崩溃,但预想中能把“序站”撕碎的大爆炸并没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极其凝聚、呈现出瑰丽又危险的紫金色的能量洪流,像被无形之手操控的利剑,猛地从隔离舱破壁而出!
这道洪流没冲击“序站”其他部分,而是精准地撕开了主控厅前面的空间,硬生生凿出个不断旋转、里面光影扭曲的通道!通道另一头,隐约能看见那片被粘稠黑暗包裹、布满星舰残骸的绝望空间!
而能量洪流的余波,像扩散的冲击环,狠狠撞上正在侵蚀屏障的扭曲阴影!
嗤——!
像烧红的烙铁烫进冰水,那蕴含高维法则碎片的能量余波,对“永饥之主”的先锋单位造成了意想不到的打击!它们发出无声的、却能让人灵魂战栗的尖啸,侵蚀屏障的动作猛地一停,黑暗躯体上出现明显溃散迹象,好像遇到了天敌!
“空间通道稳定!持续时间……七十三秒!”AI迅速报出数据。
“外部威胁能量等级下降百分之四十!”另一个好消息传来。
成功了!至少暂时成功了!
林栀虚弱地瘫在隔离舱地上,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空,意识像风里的蜡烛火,随时会灭。和“余烬”的连接在她引导能量爆发后就断了,但那短短片刻的接触,已经在她灵魂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一种冰冷的、与她自身格格不入的“知识”和“气息”沉淀下来。
她强撑着抬头,看向那个刚被她强行打开的空间通道。通道另一头,那片绝望空间近在咫尺。
“苏牧……”她喃喃道,用尽最后力气想站起来往通道去。
可就在这时,又出幺蛾子了!
那道本来稳定的紫金色空间通道突然剧烈扭曲起来!通道里面的光影疯狂闪烁,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另一头使劲往外挤!同时,一股远比那些阴影先锋更恐怖、更古老、带着无尽饥渴与恶意的意志,像冰冷潮水顺着通道蔓延过来,瞬间笼罩了整个主控厅!
这股意志太庞大了,冰冷得连墨衡都心里一咯噔!
“不好!”港口区域,“引路人”的惊呼声第一次带上了明显情绪波动,“是‘永饥之主’的本体意识!它被‘余烬’的力量和‘变量’的气息吸引过来了!它在试图定位这里!”
话音刚落,那道空间通道在剧烈扭曲中猛地扩张了一下!一只完全由纯粹黑暗和无数细碎尖叫面孔构成的、巨大无比的利爪,猛地从通道另一头探出来,带着吞噬一切的绝对意志,抓向虚弱不堪的林栀,以及她身后的整个主控厅!
这只爪子的出现,让之前所有的阴影先锋都成了玩具!它含的力量能轻松捏碎一颗行星!
所有光在这一刻仿佛都被吞掉了,只剩下那只遮天蔽日的、代表终极虚无的黑暗利爪!
林栀瞳孔猛缩,死亡阴影瞬间把她笼罩。她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墨衡脸色大变,所有防御系统在这股力量面前都苍白无力。
“引路人”的身影在港口里瞬间变模糊,好像想做什么,又有点顾忌。
绝望,像最深的寒冰,冻住了一切。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没注意到,林栀身上沉淀下来的、属于“余烬”的冰冷“气息”,在和“永饥之主”本体意志接触的刹那,像冰块扔进热油,发生了某种极其微妙又剧烈的反应。她残存的意识深处,一个从未有过的、冰冷古老的音节,不受控制地快要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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