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葬阵图撞破皇城朱雀门的刹那,碎木片裹着星尘飞溅如霰弹。沈静姝下意识按住怀中婴孩的眼,指腹触到的胎发突然发烫 —— 抬头时正撞见九星残辉在天际拧成麻花,金紫色的光带像被无形的手攥着,往祭坛方向拽,连空气都跟着发黏,带着星髓特有的腥甜,像刚剖开的鱼腹。
萧逸尘就悬在祭坛废墟上空,玄色衣袍被星风吹得猎猎作响,下摆扫过断裂的龙纹柱,激起细碎的火星。他心口的朱雀铜符早已不是青铜色,化作鸽蛋大的血晶,暗红的纹路顺着符身爬,钻进下方奔涌的星髓暗河 —— 那暗河竟是活的,“咕嘟咕嘟” 翻着泡,河面浮着层细碎的星骸,像煮烂的碎骨。
“来得正好。” 他睨着骤现的众人,眼尾上挑的弧度带着嗜血的笑意,指尖星线翻飞如浸血的蚕丝,缠上祭坛边缘的断碑,“还差三味药引。”
廊下的七大星魂校尉残影猛地站直,半透明的银甲突然凝实三分,甲缝里的黄沙簌簌往下掉。她们齐齐抬手,残影散作七道星链,金闪闪的链身缠着当年戍边时的狼烟味,“唰” 地抽向祭坛。可就在星链即将缠上血晶的刹那,“啵” 的一声轻响,星链竟像撞上烧红的烙铁,瞬间崩碎成漫天星屑,落在地上还在 “滋滋” 冒烟。
沈静姝的剑瞬间出鞘。视线越过萧逸尘,终于看清祭坛底下浮着的东西 —— 那是具半腐的尸骸,青黑色的皮肉贴在骨头上,胸口破着个大洞,露出里头跳动的星髓核心。最骇人的是它的脸,半边腐烂殆尽,只剩半只浑浊的眼睁着,瞳孔里竟清晰映出她怀中星胎的模样,像面淬了毒的镜子。
“第一味,守门人心头血。”
萧逸尘的声音突然冷下来。那些浸血的星线猛地转向,针尖般刺向萧煜的心口。星线破空的声响尖细如蜂鸣,萧煜甚至能看见星线上凝结的细碎血珠,带着萧逸尘的气息 —— 那是同出一门的星阁香,此刻却成了索命的味。他想后退,可星线像有眼睛,死死锁着他颈侧的守门人星纹,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痛。
“小心!”
沈静姝的惊呼刚出口,怀中的星胎突然发出啼哭。不是寻常婴孩的哭闹,是清亮得像撞钟的声响,顺着空气钻进地脉,连脚下的青石板都跟着颤。祭坛底下突然传来轰鸣,是地脉深处的初代星魄被唤醒了!整条星髓暗河像被激怒的巨蟒,猛地倒灌而上,暗红的浪头拍在血晶上,“咔” 的一声,血晶表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纹,星线瞬间失去力道,软塌塌地垂下来。
萧煜趁机往后疾退,掌心按在祭坛的青石板上。颈侧的星纹突然爆发出金芒,顺着掌心烙进石缝,眨眼间织成封印阵 —— 阵眼的 “守” 字亮得刺眼,带着守门人血脉特有的松脂香。“师兄,你当真要当噬星者的伥鬼?” 他的声音发颤,不是怕,是痛 —— 当年在星阁一同练剑的师兄,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伥鬼?” 萧逸尘嗤笑,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坛底的尸骸突然动了。青黑色的手猛地抬起,指甲缝里还嵌着当年镇尸的桃木屑,直抓沈静姝怀中的星胎。风突然变得刺骨,带着腐朽的气息,沈静姝甚至能看见尸骸手腕上残存的星族锁链,链身早已锈迹斑斑。
她旋身避开,丹田处的归墟印突然发烫。抬手时,吞噬之力顺着指尖涌出,撞上尸骸的气息,“轰” 的一声炸出混沌雷暴。紫黑色的雷蛇在半空扭动,带着灼烫的气浪,刮得人脸颊生疼。沈静姝眯着眼在强光中视物,突然看见萧逸尘脑后浮着半枚菱形晶体 —— 那是观星目碎片!边缘还沾着皇帝溃散时的龙涎香,正是之前缺失的那半块!
“原来你吞了陛下...” 她挥剑斩断袭来的星线,剑风扫过萧逸尘的衣袍,“难怪能重聚九星。”
萧逸尘突然癫狂大笑,笑得弯腰,嘴角溢出的血沫滴在血晶上,竟被瞬间吸收。“轰” 的一声,朱雀铜符彻底碎裂,露出里头封印的东西 —— 那是颗眼珠,浑浊却亮着星芒,眼白上还留着当年剜眼时的血痕,正是阮将军的左眼!眼珠刚一露面,坛底尸骸的右眼突然睁开,两颗眼珠同时发出红光,像两簇跳动的鬼火。
“阮清鸿当年自愿剜眼镇尸,不正是为今日?” 他的声音带着得意的扭曲,“用他的眼引噬星者苏醒,用星胎的血喂饱它 —— 这才是星阁的真正使命!”
沈静姝的剑猛地顿住。父亲当年剜眼时的场景突然涌上来 —— 那年她才七岁,躲在帐后,看见父亲举着匕首,鲜血顺着指缝滴在军靴上,却连眉头都没皱。原来不是为了镇尸,是为了今日?心口突然像被攥住,痛得她呼吸一滞。
就在这时,怀中的星胎突然动了。小小的身子挣脱襁褓,浮在半空,周身的星纹重新亮起,淡金色的纹路像藤蔓缠上他的身体。脐带残端还留着半寸,突然生出淡粉色的肉须,像珊瑚枝般刺向坛底的尸骸。“滋” 的一声轻响,肉须插进尸骸的胸口,沈静姝听见尸骸发出满足的叹息,像干涸已久的人喝到了水。
而萧逸尘突然僵住了。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提线木偶,眼神空洞,脖颈 “嘎吱” 作响,机械地转动着:“第二味... 星阁主脑髓...”
“丫头!小心!”
苍老的喝声从身后传来。七大星魂校尉的残影在此时重组真身,不再是半透明的模样 —— 银甲上的缺口还凝着当年的血,最年长的校尉拄着断戟,戟尖亮着橙红色的光,是燃烧星源的颜色。她们齐齐后退,将柳星痕的蛊母围在中央,蛊母心口的星骸亮得像小太阳,与校尉们的星源连成一片。
“燃烧最后星源结阵!” 校尉的声音沙哑却有力,“阵眼在蛊母身上,破他灵台!”
沈静姝福至心灵。归墟印的力量顺着经脉涌到掌心,她纵身跃起,掌心按向萧逸尘的眉心。“砰” 的一声,观星目碎片应声剥落,落在地上 “叮” 地响。碎片底下,竟藏着条半透明的幼虫,裹着血丝,正在萧逸尘的眉心蠕动 —— 是噬星者的幼虫!
“啊 ——!”
坛底的尸骸发出痛吼,震得整个祭坛都在颤。星胎与尸骸相连的肉须突然断裂,淡粉色的肉须落在地上,瞬间化作星尘。沈静姝落在地上,扶着萧煜的手臂站稳,看着萧逸尘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雾。
“第三味...”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诅咒的怨毒,“... 星族叛徒的...”
“叛徒” 两个字刚出口,皇城地底突然升起银光。星族遗迹的虚影从石缝里钻出来,巨大的石柱上刻着星族文字,闪烁着淡紫色的光。遗迹深处,无数星族之眼突然睁开,每只眼睛都映着不同的画面 —— 星胎吞噬尸骸后变成漆黑的怪物,萧煜拄着剑永镇星门,衣袍上落满永远化不开的霜,甚至有个画面里,沈静姝在时间循环里反复分娩,每次都抱着不同的婴孩,发间的银钗越来越旧。
“他说的是我。”
清脆的笑声从遗迹深处传来。是女婴的声音,却又混着柳星痕的清冷,像两缕声音拧成的线。沈静姝转头,看见遗迹中央站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柳星痕的残存意识,穿着白衣,头发上别着当年她送的梅花簪。
“但你们忘了...” 她抬手,指尖划过虚空,“星弈从来不止两人对局。”
“咕嘟咕嘟” 的声响突然变大。星髓暗河开始沸腾,气泡炸开的声音像炒豆子,溅起的星髓落在地上,竟开出转瞬即逝的花。突然,“轰” 的一声,永宁侯府梅苑的星轨仪冲破地层,落在祭坛中央。仪盘上的青铜齿轮还在转动,“咔哒咔哒”,像在计算着什么。仪盘中央,坐着个怀抱白玉笛的萧煜 —— 白衣胜雪,发间没有一丝星尘,竟是守门人分割出的时间残影!
残影抬手,将白玉笛凑到唇边。笛声突然响起,不是欢快的,是清冽中带着悲壮的调子,像阮家军当年出征时的号角。笛声刚起,所有星族之眼同时流血,鲜红的血珠顺着眼眶往下掉,在空中聚成一团,慢慢铺开 —— 竟是阮将军遗留的星弈残谱!
残谱上的棋子都是用鲜血凝成的,最后一子悬在半空,突然落下,正砸在沈静姝腹部的旧伤处。那是当年为了护星胎留下的伤口,此刻突然传来温温的暖意,像父亲的手按在上面。沈静姝突然想起父亲当年教她下棋时说的话:“星弈不是赢,是守 —— 守住想守的人。”
“将军。”
萧煜的本体扶住踉跄的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暖得像朝阳。沈静姝转头,看见他眼中的担忧,突然笑了 —— 还好,他还在。
空中的星胎突然坠回她怀里。小小的身子蜷着,瞳孔恢复了清澈,像刚洗过的黑葡萄。他抬手抓住沈静姝的衣襟,软乎乎的,指甲盖粉粉的。而坛底的噬星者尸骸,在笛声中慢慢石化,青黑色的皮肤变成灰白色,“咔” 的一声,裂开无数纹路,像干涸的河床。风一吹,尸骸化作飞灰,落在祭坛上,与星尘混在一起。
笛声渐歇,时间残影慢慢消散,只留下那支白玉笛,落在萧煜的掌心。七大星魂校尉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最年长的校尉冲沈静姝笑了笑,像当年在军营里那样,挥了挥手,然后彻底化作星屑。蛊母闭上眼,心口的星骸暗了下去,化作一缕光,钻进柳星痕的意识体里。
沈静姝抱着星胎,靠在萧煜怀里。抬头时,看见九星残辉慢慢散开,化作漫天星雨,落在皇城的每一个角落。星髓暗河不再沸腾,慢慢退回地底,只留下潮湿的气息。她低头看怀里的孩子,他正攥着那缕白发,发丝上的星族文字已经消失,只剩下柔软的触感。
“结束了。” 萧煜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
沈静姝点点头,指尖拂过孩子的胎发。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暖得像父亲当年的手,落在她的脸上。她知道,这场星弈终于落子,而她们守住了想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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