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县人民医院的住院部走廊里,却响起了一阵细微而清脆的“沙沙”声。
这声音与医院里常见的仪器滴答、脚步匆忙格格不入,倒像是春蚕食叶,带着一种生命的律动。路过的护士和病友纷纷侧目,只见张强所在的单人病房门口,姜芸正带着几位合作社的绣娘,安静地布置着什么。
她们没有带鲜花或果篮,而是带来了一个可折叠的绣架,几卷色泽各异的桑蚕丝线,还有一排泛着温润光泽的金针。王桂香站在一旁,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民国绣娘的日记,眼圈红肿,神情却比前几日多了几分决然。
“芸丫头,真的……行吗?”一位年长的绣娘低声问,看着病房里那个戴着氧气面罩、毫无生气的男人,眼神里满是怀疑。在她们看来,苏绣是创造美的艺术,是用来装点生活的,而不是用来救人的“药”。
姜芸没有直接回答,她将一块素白的绸缎绷在绣架上,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我们不是在治病,”她轻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们是在唤醒一个迷路的绣娘。”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张强走错了路,但他心里,对苏绣的那点痴迷,是真的。我们今天要做的,就是用我们所有人的‘匠心’,把他从那条歪路上,拉回来。”
她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老匠人们沉默了,年轻绣娘们则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她们想起张强曾经也是个有灵气的学徒,只是后来被欲望蒙蔽了双眼。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姜芸坐在绣架前,深吸一口气,摒除了所有杂念。她没有选择复杂的图案,而是从最基础的“平针绣”开始。
她的指尖捻起一根嫩绿色的丝线,劈成四股,穿入金针。针尖落下,刺入绸缎,再轻轻带起,一道流畅而均匀的针脚便留在了白绸上。
“你们看,绣一片叶子,起针要藏,收针要隐,针脚要像春风拂过水面,不留一丝痕迹。”她一边绣,一边轻声讲解,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安静的病房里回响。“心要静,手要稳。线不是死的,它是有生命的,你要顺着它的性子,它才能在你的指尖开出花来。”
她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耐心与虔诚。这不仅仅是在教针法,更像是在讲述一个关于专注与热爱的故事。
几位绣娘也陆续坐下,拿起针线,跟着姜芸的节奏,在各自的绣布上练习。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针尖穿过丝线的微弱声响,交织成一首奇异的交响曲。这声音,取代了冰冷的仪器声,为这个充满绝望的空间,注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王桂香看着这一幕,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她颤抖着手,翻开那本民国绣娘的日记,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民国十六年,雨。今日绣‘喜上梅梢’,金线用尽,师父说,匠心比金线更贵。无金线,可用丝线代之,无匠心,则绣品无魂……”
她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断断续续,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她读的,是日记里关于“坚守”与“责任”的段落。她读给儿子听,也读给自己听。
第一天,张强毫无反应。
第二天,依旧是死寂。
第三天,当姜芸讲到“打籽绣”的要领,说“每一针都要像一颗种子,牢牢扎根在布里,才能结出饱满的果实”时,心电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波动。
护士过来看了看,以为是仪器误差,并未在意。但姜芸和王桂香都捕捉到了。她们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微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
合作社的绣娘们排了班,每天轮流来医院。从最年轻的学徒,到最年长的张师傅,每个人都坐在张强的床前,一针一线地绣着,讲述着自己与苏绣的故事。她们讲自己第一次绣出完整图案的喜悦,讲为了一个颜色反复染丝的执着,讲师父教诲时“宁慢三分,不抢一秒”的严谨。
这间小小的病房,仿佛成了一个流动的苏绣工坊,一个浓缩的匠心课堂。
王桂香的朗读也从未间断。从日记里的技艺心得,到生活琐事,她用最朴素的语言,将一位民国绣娘的一生,缓缓铺陈在儿子耳边。
转机出现在第十五天的下午。
那天,姜芸正在教一位年轻绣娘如何处理丝线的劈分,她随口说道:“绣线要顺着丝线的纹理走,不能急,急了,线就会断,绣出来的东西,也就没了那份从容。”
话音刚落,病床上一直毫无动静的张强,右手的小指,忽然轻轻抽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那枯瘦的手指,在被子上,极其缓慢地、下意识地,模仿着一个穿针引线的动作。
“强强!”王桂香激动地扑到床边,泪水夺眶而出。
姜芸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走到床前,俯下身,轻声呼唤:“张强?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张强的眼皮颤动着,似乎想要睁开,却用不上力气。但他嘴角的肌肉,却微微牵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
这个细微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欣喜若狂。她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匠心,真的像一缕温暖的阳光,开始融化他心中那块坚冰。
又过了一周。
这天上午,阳光正好。姜芸正在绣一片凤凰的尾羽,用的是最复杂的“乱针绣”,针法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层层叠叠,色彩过渡自然,呈现出一种蓬松而灵动的质感。
“金线要选桑蚕丝做的,韧性好,光泽也正……”她一边绣,一边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张强说。
“……桑蚕丝……”
一个沙哑、微弱,几乎听不清的声音,突然从病床上传来。
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地望向张强。
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神虽然还有些涣散,却正死死地盯着姜芸手中的金线。他的嘴唇干裂,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在努力地组织语言。
“金线……要选……桑蚕丝……”他一字一顿,艰难地重复着这句话,声音里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执拗与清澈。
他醒了。
不是从昏迷中苏醒,而是从一场长达数月的、关于金钱与欲望的噩梦中,醒了过来。
王桂香喜极而泣,握着儿子的手,泣不成声。姜芸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与感动。
她走到床边,将那幅已经初具雏形的《百鸟朝凤》绣品,轻轻展示给张强看。
张强的目光落在绣品上,从凤凰的羽冠,到百鸟的翎毛,他的眼神一点点变得聚焦,变得复杂。他看着那细密如发的针脚,看着那流光溢彩的金线,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我……我做错了……”他哽咽着,声音里充满了悔恨,“以前……我只想着赚钱……我对不起……对不起苏绣……”
这句话,比任何道歉都来得真诚。因为他是在真正理解了苏绣的“魂”之后,才说出口的。
当晚,姜芸回到合作社,第一时间进入了空间。
她惊喜地发现,灵泉池底的淤泥似乎消散了一些,水质虽然依旧浑浊,但不再有那种腐朽的气息。更重要的是,池边那些狰狞的红色纹路,颜色变淡了,范围也缩小了一圈。
而那本摊开的日记上,原本血红的“救恶者,泉反噬,宿主折寿”字样旁,不知何时,浮现出了几个新的、同样是红色的字:
“匠心可化戾气。”
姜芸看着这行字,心中豁然开朗。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破解之道。灵泉的规则并非冷酷无情的审判,而是一种引导。它考验的,不是宿主的能力,而是她的智慧与格局。用匠心去化解戾气,用传承去拯救迷途,这才是对“匠心所化”的灵泉,最好的滋养。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那个木盒。入手处,她感觉到一丝异样。盒子不再是之前那种恒定的温润,而是多了一丝……暖意?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被外界的“匠心”所触动,正在微微发热。
新的伏笔,正在悄然萌发。
就在姜芸为张强的苏醒和灵泉的好转而感到欣慰时,她并不知道,在医院楼下那棵不起眼的香樟树后,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用手机对着住院部的窗户,拍下了一张照片。
他发了一条加密信息出去:
“目标已苏醒,‘匠心疗法’奏效。山崎先生的新指令,启动b计划。”
照片的背景里,隐约能看到姜芸和绣娘们在病房里忙碌的身影,以及那幅尚未完成的《百鸟朝凤》。
一场围绕着“匠心”的博弈,刚刚取得阶段性的胜利,而另一场更阴险、更直接的危机,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姜芸的“匠心唤醒”之法,不仅救了张强,也无意中触动了山崎雄一那根更为敏感和恶毒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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