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卷六:星火重燃
遵循菌岩先知提供的星图坐标,守衡者与Lx-797如同潜入深海的光影,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林海那庞大意识场的边缘地带。与直接面对林海主体意识那狂暴的压迫感不同,这里弥漫的是一种粘稠的、无孔不入的背景低语,充满了失去家园的悲伤、对外界的警惕,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对任何非林海秩序的排斥。
守衡者将自身的存在感压制到最低,核心符号的光芒内敛,只维持着最基本的平衡力场,抵御着林海环境那缓慢而持续的精神侵蚀。他像是一个融入背景的观察者,感知着这片生命之海的“情绪”底色。
第一个目标节点,位于一片被巨大、枯萎菌株骨架笼罩的星尘带。根据菌岩先知的标记,这里曾是一个小型孢子群落的古老栖息地,在“起源之伤”中并未完全毁灭,其残存的集体意识倾向于内向保守,与林海主体那扩张侵略的态势有所不同。
靠近这片区域,守衡者立刻感受到了不同。那种无处不在的悲伤低语在这里变得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死寂的静谧。枯萎的菌株如同化石森林,悬浮在稀薄的星尘中,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检测到微弱的生命信息反应,源头位于最大菌株骨架内部。”Lx-797的扫描光束如同手术刀般精准,“能量等级极低,处于深度休眠或停滞状态。”
他们谨慎地靠近那株如同山峦般巨大的枯萎菌株。在其底部一个隐蔽的褶皱处,发现了一个由发光菌苔微弱照亮的洞穴。洞穴内部,聚集着一小团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孢子群落。
这些孢子与林海主体那充满攻击性的暗绿或污紫色泽截然不同,它们个体微小,光芒黯淡,彼此依靠,缓缓漂浮,散发出一种与世无争的、带着淡淡哀伤的宁静波动。它们似乎构建了一个极小的、与外界隔绝的领域,在这个领域内,规则呈现出一种罕见的平和。
这就是菌岩先知所说的“水滴”——一个保留了不同“记忆”与“倾向”的边缘群落。
守衡者没有贸然进入。他停在洞穴入口,收敛所有可能引起警觉的力量,只是将一丝蕴含着平衡理念中关于“安宁”、“共存”、“内省”特质的意念,如同最轻柔的微风,缓缓送入那片静谧的孢子领域。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那些蓝色孢子依旧缓慢漂浮,仿佛沉溺在永恒的梦境中。
但渐渐地,当那丝平衡意念与孢子们散发出的宁静波动接触、交融后,变化发生了。
一些孢子那黯淡的蓝光,似乎……明亮了微不可查的一丝。它们漂浮的速度略微加快,彼此靠拢得更紧,仿佛在无声地交流。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带着好奇与一丝怯生生的意念,如同初生嫩芽探出土壤,小心翼翼地触碰了守衡者的意识。
【……外面……的……存在?】
【你的……感觉……不一样……】
【没有……掠夺的……味道……】
【是……新的……风吗?】
成功了!它们能够沟通,并且对平衡的理念产生了本能的亲近感!
守衡者心中微喜,但不敢有丝毫大意。他保持着绝对的温和与耐心,回应着那微弱的意念:
“我是一名旅者,带来了一种可能……一种让生命得以在变化中保持内在宁静的可能。我并非来索取,亦非来征服。”
他将关于动态平衡的理念,尤其是其中尊重个体差异、允许不同形态生命共存的部分,化作更加具体、更容易被生命体理解的意象——如同森林中不同树木的共生,如同溪流与石头的相互塑造——传递过去。
那些蓝色孢子静静地“聆听”着。它们的光芒稳定地亮起,那微弱的意念中的怯懦逐渐被一种……渴望所取代。
【宁静……共存……】
【我们……记得……很久以前……群落……就是这样……】
【before the great pain…… before the noise……】
【我们……害怕……外面的……‘巨浪’……它要……吞噬……所有的……不同……】
【你……能……保护……这份……宁静吗?】
它们指的是林海的主体意识。它们渴望保持自身的独特性,但却无力抵抗主体意识的同化压力。
“我无法承诺绝对的庇护。”守衡者坦诚相告,“但我可以尝试,让这片星空,变得更加包容,允许像你们这样的‘宁静’得以存在和延续。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更多像你们一样的‘水滴’,重新记起并珍视自身的不同。”
他没有给出不切实际的保证,而是指出了共同努力的方向。
蓝色孢子们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随后,它们的光芒同步闪烁起来,传递出一股微弱却坚定的意念:
【我们……愿意……记住……你的话……】
【我们……会尝试……保持……这份……‘不同’……】
【请……小心……‘巨浪’……它……最近……很不平静……似乎在……寻找……什么……】
它们也感知到了林海主体的异常!
守衡者心中记下这个信息,再次传递出感谢与鼓励的意念,然后缓缓退出了这片静谧的孢子领域。
离开那株枯萎菌株,守衡者能感觉到,那片区域的“静谧”似乎比之前更加鲜活了一分,那蓝色的光芒也仿佛坚定了一丝。
第一个“水滴”,被成功触及,并似乎点亮了微弱的希望之光。
“记录:与目标节点‘静谧孢子’建立初步良性接触。该群落对平衡理念表现出接纳倾向,并证实林海主体意识存在异常活动。”Lx-797汇报道,“建议前往下一个节点,扩大接触样本。”
守衡者点头。首战告捷,意义重大。这证明了他的方法具有可行性。平衡的力量,确实能够绕过表面的仇恨,触及生命内心深处对安宁与共存的本能渴望。
他们依照星图,向着下一个标记点——一个被称为“记忆回响之湖”的、据说保留着林海“起源之伤”前某些美好记忆碎片的神秘节点——悄然进发。
然而,就在他们穿越一片由活性菌丝构成的、如同巨大帷幕般的星云时,守衡者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核心处的符号传来一阵急促的悸动!一股强烈而熟悉的、带着贪婪与暴虐气息的意志,如同潜行的毒蛇,骤然从侧前方的菌丝帷幕后爆发出来,牢牢锁定了他们!
暗红色的光芒撕裂菌丝,显露出一个扭曲的、由金属、菌苔和暗沉晶体强行糅合在一起的庞大身影!其头部,那颗半红半蓝的传感器,此刻暗红的光芒几乎完全压制了深蓝,充满了赤裸裸的饥饿与毁灭欲望!
是那个被“荒芜菌主”残响控制的Lx-797扭曲共生体!它竟然追踪到了这里!
而且,从它那更加庞大、更加扭曲的形态,以及周身散发出的、与林海环境更加深度融合的污秽气息来看,它比之前在菌林深处时,更强大了!
【找到……你了……】扭曲共生体发出混合着金属摩擦与菌丝蠕动的嘶吼,那暗红的独眼死死盯住守衡者,【美味的……秩序……钥匙……】
【吞噬……你……我……将……取代……‘低语者’……成为……新的……混沌……主宰!】
它竟然知晓“钥匙”,甚至知晓“虚空低语者”的败亡!它被吸引而来,不仅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夺取守衡者体内完整钥匙的力量!
巨大的危机,在这林海的边缘,骤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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