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那句低语，如同惊雷在指挥中心炸响。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空气仿佛凝固了。
“信号……已收到。坐标……确认。他们……正在路上。”
不是发射，是接收？！
陆时一把抓起通讯器，声音因震惊而沙哑：“医院！重复苏晓刚才的话！确认她的状态！”
“重复：信号已收到，坐标确认，他们正在路上。”医护人员的声音带着困惑和一丝恐惧，“苏小姐现在看起来很平静，甚至……有点茫然，好像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脑电波正常，生命体征稳定。”
“隔离病房！最高级别警戒！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她，包括医护人员！进行全面的、深度的生理和心理扫描，尤其是大脑活动和遗传物质层面！”陆时几乎是吼着下达命令。
他转向技术团队，眼神锐利如刀：“重新分析所有数据！从苏晓昏迷前开始，一直到干扰场崩溃！重点寻找任何可能被我们忽略的、来自外部的、非地球常规频段的信息输入！不是发射，是接收！”
整个专案组如同被投入冰水，瞬间从胜利的喜悦坠入更深的寒渊。他们以为阻止了一场主动的星际呼叫，却没想到对方玩的是更险恶的一招——被动信标加信息接收！
“鹰眼”双手颤抖地在控制台上操作，调出之前被认为是环境噪声的底层数据流。“如果……如果信号不是主动发射，而是利用那个天文窗口，让某个来自深空的、极其微弱的‘询问信号’能够穿透星际尘埃和背景辐射，被地球上这个特定的、被‘净化’过的区域接收，然后由苏晓这个特制的‘接收器’进行解码和确认……”
“那么，‘晨曦计划’根本不是什么主动接触，”“鹰眼”的声音带着绝望，“而是一个……应答协议！一个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对某个预设的‘呼唤’进行自动回复的机制！我们摧毁干扰场，只是拆掉了信号放大器和保护罩，但苏晓这个核心接收和解码单元，可能已经在无意识中完成了应答！”
所以苏晓才会说“信号已收到，坐标确认”！她接收到了来自深空的信号，并且自动回复了地球的坐标！
“他们……正在路上……”老张重复着这句话，脸色惨白，“妈的！我们不是阻止了灾难，我们是……按下了邀请函的发送键？！”
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这个推论太过惊悚，让人难以接受。
“查！那个信号源！来自哪里？内容是什么？苏晓回复了什么？”陆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技术团队疯狂地工作，利用全球射电望远镜网络的备份数据和超级计算机进行回溯分析。在苏晓昏迷、干扰场达到峰值的那段短暂时间里，在浩瀚的宇宙背景噪声中，他们确实捕捉到了一段极其微弱、但结构异常复杂的非自然信号！其来源方向，经过初步计算，赫然指向了——Gliese 667cc 所在的天蝎座方向！
信号的内容无法完全破译，其编码方式超越了人类目前的所有密码学体系，但其中反复出现的几个基础数学常数和物理常数的特定排列组合，强烈暗示其智能起源。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在干扰场崩溃前的一刹那，他们也监测到了一段从目标城市区域向外太空发出的、同样微弱但结构清晰的回复信号！这段信号的编码方式与接收到的信号同源，其核心内容经过最基础的数学逻辑反推，很可能就是——太阳系的相对坐标和地球的基本引力参数！
“确认了……”“鹰眼”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我们……我们确实回复了。把地球的地址……发出去了。”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最终却促成了这个最坏的结果！
“那个‘编织者’……他到底想干什么？”老张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愤怒而无力，“引来外星人？毁灭世界？对他有什么好处？！”
陆时沉默着，巨大的挫败感和愤怒在他胸中翻涌。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信号已经发出，无法撤回。他们必须面对现实。
“立刻将此事上报最高层！启动全球紧急应对预案！”陆时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动用所有天文观测资源，严密监控 Gliese 667cc 方向的一切异常！同时，全球范围内搜寻任何可能与‘编织者’及其组织相关的线索！必须在‘他们’到来之前，找到‘编织者’，弄清楚他的真正目的，以及……是否有阻止或应对的方法！”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这件事的层级，已经远远超出了市局甚至国家的范畴，上升到了关乎整个人类文明存续的全球性危机。
陆时走到观察窗前，看着窗外依旧灯火通明的城市。人们依旧过着平凡的生活，对即将到来的、来自星海的威胁一无所知。
他想起了顾永年日记中对“噪音”的恐惧，对“纯净秩序”的渴望。这个“编织者”，是否也是一个像顾永年那样的、对现实感到绝望的偏执天才？只是他走得更远，远到试图引入外部力量来“净化”这个世界？或者，他有着更加疯狂、更加难以理解的终极目的？
苏晓再次被严密隔离起来，她体内那段休眠序列，以及她刚刚展现出的“接收器”功能，使她成为了目前唯一可能与“编织者”或地外信号存在直接联系的桥梁。必须保护好她，也必须……彻底研究她。
“头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老张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面对星空尺度的威胁，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
陆时转过身，目光扫过指挥中心内所有疲惫而紧张的面孔。
“做好我们该做的事。”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找到‘编织者’，弄清楚真相。监控星空，准备应对。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们就绝不能放弃。”
“这场战争，从城市的地下，打到了现实的边界，现在，战场已经扩展到了星辰大海。”
“而我们，是站在人类文明最前线的守望者。”
他拿起那份刚刚打印出来的、关于深空信号的分析报告，目光坚定。
无论对手是谁，无论来自何方，守护脚下这片“嘈杂”而真实的土地，是他们不容推卸的使命。
深空的回响已然传来，而人类的应答，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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