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睡眠中，苏妩只觉得身下的“枕头”温暖又坚实，还带着那股让她安心又渴望的清冷檀香。她无意识地蹭了蹭，寻找更舒适的位置。
朦胧中，仿佛回到了自己那柔软奢华的狐族巢穴，抱着最心爱的、用月光织就的软枕。她习惯性地伸出手臂，纤柔的手臂绕过那“软枕”，轻轻搂住了什么……嗯，触感似乎比月光枕更结实，还带着一丝好闻的凉意。
她满足地喟叹一声，将脸颊更紧地贴上去，手臂也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这令人安心的“抱枕”彻底据为己有。
顾衡的身体在她搂上来的瞬间，彻底石化。
那双纤细的手臂带着睡梦中的软绵无力，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依恋，牢牢环住了他的腰身。少女柔软温热的身躯几乎完全贴在了他的腿侧和腰腹间，隔着两层衣料，那惊人的暖意和曲线依旧清晰可辨。
她散发的淡淡玫瑰花香混合着她呼吸间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腔，霸道地侵扰着那冷冽的檀香领域。
顾衡呼吸猛地一窒！
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终于出现裂痕。他几乎是立刻伸出手，试图将那箍在自己腰间的柔软手臂解开。
他的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的皮肤，细腻光滑的触感让他如同被烫到一般，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他定了定神，用力想要掰开她的手指。
然而，睡梦中的苏妩似乎感受到了“抱枕”的抗拒，不满地蹙起秀气的眉头，鼻间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奶哼的嘤咛，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整个人几乎要嵌进他怀里，脑袋还在他腿上依赖般地蹭了蹭。
“……”顾衡掰着她手指的动作彻底僵住。
他垂眸，看着怀中睡得毫无防备，甚至因为他的“打扰”而流露出委屈神情的少女。她长睫如蝶翼般安静栖息，唇瓣微微嘟起，褪去了所有刻意伪装的媚态，纯净得像初生的幼兽，只是本能地寻找温暖和庇护。
这份全然的依赖和信任，与他认知中“祸世妖妃”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推开的力道，在这一刻，竟有些难以继续。
他若是强行运力，自然能轻易震开她。可那样……似乎过于粗暴，甚至可能会惊伤她。
僵持了片刻。
顾衡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那冷冽的檀香似乎都无法压下心口某种陌生的、躁动的情绪。他缓缓松开了试图掰开她手指的手。
终究……是无可奈何。
他重新坐直身体，身体却依旧紧绷如铁石。任由那温香软玉紧紧搂着自己的腰，枕着自己的腿。
他试图重新捻动佛珠，找回那空寂的心境。
可那佛珠握在掌心，却仿佛重若千钧。
腿上的重量，腰间的禁锢，以及那不断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和柔软呼吸，都像是最厉害的魔障，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的感官，扰乱着他的禅心。
梵文经文在脑中闪过，却无法连成句意。
所有的定力，似乎都用来维持表面的平静，和克制住那想要将怀中人彻底推开的、又或是……其他更陌生的冲动。
他只能一动不动地坐着，如同一座被藤蔓紧紧缠绕的孤峰，外表看似沉默承受，内里却经历着无人知晓的风暴与煎熬。
殿内寂静，唯有烛泪滴落，以及她清浅安稳的呼吸声，与他那几乎听不见的、却明显失了节奏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顾衡僵硬地维持着端坐的姿势，如同被最坚韧的蛛丝层层束缚的蝉，动弹不得。怀中少女的呼吸均匀绵长，温热的气息透过僧袍，持续不断地熨烫着他，那感觉鲜明得可怕，几乎要在他冰封的心湖上烙下印记。
他试图观想佛经，默诵心咒，将一切感官隔绝在外。
然而，“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经文掠过脑海时，触感却是她手臂柔软的环绕；“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浮现时，鼻尖萦绕的却是她发间淡淡的、扰人心神的暖香；“不生不灭，不垢不净”响起时，听觉却被她细微清浅的呼吸声完全占据。
所有的修行，所有的定力，在此刻仿佛都成了徒劳的笑话。
他从未与任何人如此亲近过。自幼清修，触碰最多的便是冰冷的佛珠、厚重的经卷。女子的温软、馨香、依赖……这些于他而言，皆是遥远而陌生的妄念，是需戒除的红尘毒药。
可此刻，这“毒药”正毫无防备地、依恋地偎在他怀里。
就在他心神震荡，几乎难以维持表面平静之时，殿外隐约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刻意压低的嗓音：
“圣僧，陛下遣人送来些……”
话音未落，殿门未被推开，但那道无形的结界波动了一下，显然外面的人能隐约感知到殿内情形，却又不敢擅闯。
这细微的打扰，却如同投入平静（实则早已暗流汹涌）湖面的石子。
睡梦中的苏妩似乎被惊扰，蹙了蹙眉，搂在他腰间的手臂无意识地又收紧了些，唇瓣微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被打扰不满的呓语：“嗯……别吵……”
这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浓浓的睡意，像羽毛般搔刮过顾衡的耳廓。
与此同时，殿外的内侍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静谧，话音戛然而止，不敢再多言，脚步声迟疑地远去了。
内侍的打扰和她无意识的呓语，如同两根弦同时绷紧又松开。
顾衡深吸一口气，那一直强行压抑的波动终于冲破了某种临界点。他不能再任由情况如此失控地发展下去。
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动作带着一种决然的力道，并非粗暴，却不容置疑地握住了苏妩环在他腰间的纤细手腕，微微用力，想要将她的手臂拉开。
“唔……”苏妩被这力道弄得更清醒了些，迷迷蒙蒙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他线条紧绷的下颌，以及那双近在咫尺的、琉璃般的眸子。那里面似乎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深沉浪潮，不再是全然的冰冷，却更令人心悸。
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只觉得抱着很舒服的“抱枕”要离开，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手臂反而缠得更紧，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嘟囔：“冷……别动……”
她的挣扎和嘟囔，反而让两人贴得更近，少女柔软的曲线毫无间隙地压在他紧绷的腿上和腰间。
顾衡的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他猛地用力，几乎是有些强硬地将她的手臂从自己腰间扯开，随即站起身。
动作幅度有些大，带起一阵冷冽的风。
温暖的“抱枕”骤然消失，冰冷的空气侵袭而来，苏妩彻底清醒了。她有些茫然地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突然站起身的顾衡。
他背对着她，雪白的僧袍因方才的动作微微有些凌乱，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着用力的白。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僵硬，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凝滞而微妙。
苏妩眨了眨眼，睡意渐渐散去，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不仅枕着他睡了，还抱着他不放……
一丝狡黠和得意悄悄爬上心头，但看着他明显异常的反应，又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心虚和……好奇。
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僵局，或许再撩拨一下。
却见顾衡猛地转过身。
他的脸色似乎比平时更白了几分，眼神深不见底，里面翻滚着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极致的、冰冷的警告，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锐利，仿佛能刺穿人的灵魂。
“安分待着。”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竭力压制后的冷硬，“若再逾矩，便不是符印这般简单。”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几乎是有些仓促地快步走向殿内另一侧的窗边，面对窗外，只留给她一个冷硬疏离的背影，仿佛多看她一眼都会沾染尘埃。
苏妩坐在地上，看着他明显失态的背影，摸了摸自己方才被他用力拉开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力度和冰凉。
她红唇缓缓勾起一个极深、极媚的弧度。
佛子，你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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