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被敲响的那一刻,刚刚在空气中弥散开的一丝安宁,瞬间被击得粉碎。
张虎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一把锥子,狠狠刺入这方寸之地的死寂之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慌。
“大人!出事了!城里到处都张贴了告示,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在全城戒严,说是要搜捕一伙穷凶极恶的‘流寇’!”
话音未落,刚从屋里走出来的陈圆圆,手中端着的水碗轻轻一晃,几滴清水洒落在地,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那张刚刚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庞,再一次变得煞白。
流寇。
她比谁都清楚,这告示上要抓的“流寇”,究竟是谁。
那个男人刚刚给了她一丝关于“自由”的虚幻泡影,转眼间,现实的巨浪便要将这泡影连同他们所有人一起吞噬。她下意识地看向院中那棵枯槐下的林渊,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和自己一样的惊惶。
然而,她失望了。
林渊甚至没有回头,依旧靠着那粗糙的树干,仿佛张虎报告的,不过是今晚的夜风有些喧嚣。他只是缓缓抬起眼,目光越过院墙,投向被夜色与灯火染成一片混沌的京城上空。
他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铜锣声,还有兵丁们杂乱的脚步和呵斥。这张大网,果然撒下来了。
吴三桂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遍布,想讨好他的人如过江之鲫。自己杀了他的亲兵百户,截了他的女人,这无异于当众抽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对方若是不雷霆震怒,发动所有力量将自己掘地三尺,那才叫奇怪。
“慌什么。”
林渊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众人焦躁的心湖,虽未平息波澜,却带来了镇定的重心。
他转过身,走到院门后,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张虎和他带回来的两名校尉,正贴着墙根,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他们刚刚才用银子安抚了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现在这颗心又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住了。
“大……大人,这……这阵仗太大了!”张虎的声音都在发颤,“卑职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骆指挥使的亲卫队都出动了,带队的还是南镇抚司的千户王承恩,他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咱们……咱们这小院子,怕是撑不了多久就会被搜到!”
锦衣卫指挥使的亲卫队都出动了,这说明事情已经上报到了锦衣卫的最高层。
林渊的眼神微微一凝。
他知道,自己最大的麻烦来了。普通的兵马司校尉或许还能糊弄,但锦衣卫内部的高手,尤其是南镇抚司那群专管监察内部的“自己人”,嗅觉最为灵敏。
“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林渊不答反问,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跑!”张虎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趁着现在搜查的网还没完全收拢,我们从南边的小路走,兴许……兴许还能冲出城去!”
“然后呢?”林渊看着他,“出城之后,我们就是天下通缉的逃犯。吴三桂的势力遍布北地,我们能跑到哪里去?就算侥幸逃到南边,没有身份,没有根基,你觉得我们是去当占山为王的真流寇,还是沦为路边的饿掽?”
一连串的追问,让张虎哑口无言。他脸上的血色褪尽,只剩下绝望。是啊,跑又能跑到哪里去?这大明天下,看似广阔,却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那……那我们……”张虎彻底没了主意,只剩下哆嗦。
林渊没有再理会他,而是转身走回院中,目光落在了陈圆圆身上。
她就站在那里,灯火将她的身影拉得颀长,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恐惧未散,却多了一丝探究。她在看,在等,在判断这个将她从一个牢笼拽入另一个险境的男人,究竟会如何应对。
林渊忽然笑了。
他走到石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条斯理地喝着。
“张虎。”
“卑……卑职在!”
“你刚才说,南镇抚司的王承恩亲自带队?”
“是!卑职看得真真的,就是他!”
“很好。”林渊点了点头,“你现在,立刻带着你手下的人,换上飞鱼服,佩好绣春刀,去王千户那里报到。”
“啊?”
张虎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像铜铃,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去王承恩那里报到?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大……大人……您……您没说笑吧?”张虎的声音都变了调,“王承恩正在抓我们,我们还自己送上门去?”
“谁说他是在抓我们?”林渊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告示上写的,是抓‘流寇’。我们是流寇吗?”
他指了指张虎等人身上的飞鱼服。
“我们是奉命公干,却不幸遭遇流寇袭击,奋力搏杀才得以脱身的锦衣卫校尉。我们不仅不是贼,我们还是有功之人。”
张虎的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他呆呆地看着林渊,完全无法理解这番话的逻辑。
林渊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张虎,你记住。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往最亮的地方走。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会像老鼠一样躲在阴沟里,瑟瑟发抖。所以,我们偏要站到灯火下面去。”
“这叫,灯下黑。”
“你现在去王千户那里,就说你们小队在城西遭遇流寇,死伤惨重,但成功保护了重要人物脱险。至于是什么重要人物,你不用说,就说事关重大,你只向我一人汇报。如此一来,你们的失踪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其次,你们主动请缨,加入搜捕队。这样,我们就能第一时间知道他们搜查的重点区域和方向,甚至可以不动声色地将他们引往错误的方向。明白了吗?”
张虎张着嘴,傻愣愣地听着。
他感觉自己像个初学走路的稚童,而眼前的林渊,却已经在万丈悬崖上跳起了舞。这个计划,疯狂,大胆,简直是匪夷所思!可仔细一想,却又似乎是眼下唯一的生路。
恐惧与一种病态的兴奋感,同时在他心中升起。
“可是……大人,万一……万一被王千户看出了破绽……”
“他不会。”林渊的语气斩钉截铁,“因为他想不到,这世上会有这么蠢的‘贼’,敢主动跑到猫的面前来晃悠。”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塞进张虎的手里。
“这是给王千户的‘孝敬’,就说你侥幸生还,一点心意,请大人喝茶。他那种人,见了钱,脑子就会慢半拍。剩下的,就看你的应变了。”
“去吧。办好了,你们活。办砸了,不光你们死,你们的家人,也一个都活不了。”
最后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张虎心中刚刚升起的所有侥幸。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被绑死在了林渊这条船上。
他攥紧了手里的银票,那冰冷的纸张仿佛烙铁一般滚烫。他猛地一咬牙,脸上露出一抹豁出去的狠厉。
“卑职……遵命!”
说完,他不再犹豫,带着另外两名校尉,整理好衣冠,深吸一口气,推开院门,昂首挺胸地走入了外面的夜色之中,仿佛真的是要去执行什么光荣的任务。
院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院子里,只剩下林渊和陈圆圆,还有那盏在夜风中摇曳的孤灯。
陈圆圆看着林渊,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情绪复杂到了极点。她亲眼见证了这个男人如何用三言两语,就将几个吓破了胆的下属,变成了一支敢于深入虎穴的奇兵。
他的身上,有一种令人心悸的魔力。
“你不怕吗?”她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
“怕什么?”林渊回头看她。
“怕他们……一去不回,直接告发了你。”
“他们不敢。”林渊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因为他们知道,告发我,他们会死。跟着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人嘛,总是会选那个看起来不那么坏的选项。”
他重新坐下,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水,神态悠闲,仿佛真的只是在享受一个普通的夜晚。
陈圆圆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所以为的绝境,在这个男人眼中,似乎只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她心中的恐惧,不知不觉间,竟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奇。她想知道,这个男人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叮!】
【检测到凤星“陈圆圆”内心波动,恐惧消退,好奇与信赖感提升。】
【真心追随绑定进度:10%!】
林渊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
然而,还不等他品味这份喜悦,脑海中的国运图,毫无征兆地,猛然闪烁了一下刺目的红光!
这一次,不是奖励,也不是进度提示,而是一道急促的警讯!
只见地图上,代表京城的区域内,除了那些代表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正在杂乱无章移动的白色光点外,悄然浮现出了十几个幽灵般的红色光点!
这些红点移动得极慢,极有耐心,但他们的路线却精准得可怕,像一把梳子,正从外城开始,一寸一寸地梳理着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他们的搜查方式,比外面那些咋咋呼呼的官兵,高明了不止一个档次!
更让林渊瞳孔一缩的是,其中一个红点,在短暂停顿后,竟直直地朝着他所在的这条胡同,缓缓移动了过来!
【紧急警报:东厂番子已介入调查!目标锁定机制激活,正在进行高精度区域排查!预计抵达时间:一炷香!】
林渊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东厂!
这群皇帝身边最忠诚,也最疯的狗,居然也下场了!
他刚刚布下的“灯下黑”之计,可以骗过锦衣卫和兵马司,但绝对骗不过这群专职干脏活、疑心病比皇帝还重的阉党!
麻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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