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岸码头嘅空气,咸腥里混住铁锈同垃圾嘅腐臭味。我同方静像两条濒死嘅鱼,瘫喺冰冷湿滑嘅石壆上,只剩扯风箱般嘅喘息。肺叶火烧咁痛,伤口被海水腌过,痛到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喺度啃咬。过肩龙死寂,大概连佢都俾咸水泡到短路。背後关公,沉得像块海底嘅石碑,得返一丝冰凉嘅触感,提醒我仲未死。
远处,香港仔避风塘三号码头那边,警灯依然闪烁,人声嘈杂,枪声似乎停了,但系一种更压抑嘅紧张感,随着海风飘过来。
“点……点解会有差人?”方静撑起身体,惊魂未定,头发湿漉漉贴住块面,米色风衣沾满污渍,狼狈不堪。
我咬紧牙关,忍痛坐直。“你问我?我问边个?”我盯着佢,眼神锐利,“你条线,肯定漏咗风!啲杀手点会知我哋喺边?啲差人点会来得咁啱?”
方静脸色一白,急忙辩解:“唔可能!我……我好小心!我用嘅系未登记嘅电话,见面地点系临时决定,冇可能……”
“么可能?”我冷笑打断,“呢个世界,冇乜系冇可能!陈国忠只手遮天,你估佢系流嘅?”我心里其实同样疑惑。差人嘅出现,太蹊跷。如果系陈国忠嘅人,应该同杀手一夥,点会交火?如果唔系,点解会精准出现在交接地点?
除非……有第三方势力介入?或者,差人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但呢啲念头,我冇同方静讲。经过咁多事,我唔会轻易信任何人。
“而家点算?”方静望住我,眼神里有恐惧,也有依赖。佢只手,始终紧紧护住那个装住U盘嘅挎包。
我扫视四周。呢度系香港仔工业区边缘嘅一个废弃小码头,堆满生锈嘅货柜同废弃机器,鬼影都冇只。但我哋不能久留。杀手同差人好快会搜过来。
“离开呢度先。”我挣紮起身,肋骨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你有冇安全嘅地方?”
方静犹豫了一下:“有……有个地方,系我以前用来写稿嘅安全屋,好少人知。但系……”佢望住我满身伤痕同血污,“你嘅伤……”
“死唔去。”我打断佢,“带路。”
方静冇再坚持,指咗指工业区深处:“喺嗰边,一栋旧工厂大厦。”
我哋像两个幽灵,贴住墙角阴影,蹒跚前行。我每行一步都痛到抽气,方静不时搀扶我一下,佢嘅手冰凉,微微颤抖。过肩龙传来一阵微弱嘅警觉,提醒我保持距离。背後关公,沉默地注视着一切。
穿过几条堆满杂物、灯光昏暗嘅後巷,我哋来到一栋外墙剥落、看似废弃嘅工厂大厦前。方静熟练地撬开一道侧门嘅简易锁,带我闪身入内。
里面系个废弃嘅仓库,空旷,黑暗,充满灰尘同机油味。方静拧亮一个细电筒,引我行上一道铁楼梯,来到二楼一间用夹板隔出嘅细房。房里有张摺床、一张台、一张凳,同一个小冰箱,简陋,但乾净。
“呢度冇水冇电好耐,但冰箱里有啲水同乾粮。”方静关好门,松了口气,靠住墙壁滑坐落地,显然也筋疲力尽。
我冇理佢,先检查了一下房间,确认冇窗,只有一道门,相对安全。然後我瘫坐喺张摺床上,撕开身上湿透嘅布条,检查伤口。情况唔乐观,发炎红肿,需要专业处理。
“我帮你。”方静站起身,从冰箱拿出瓶装水同几包压缩饼乾,又从台底拎出个小急救包。
我没拒绝。而家唔系逞强嘅时候。
佢小心翼翼地帮我清洗伤口,上药,包紮。动作生疏,但够细心。沉默中,只有我哋沉重嘅呼吸声同药水嘅气味。
“个U盘,”我打破沉默,声音沙哑,“你打算点处理?”
方静手顿咗一下,继续包紮,冇抬头:“我刚才讲过,会通过秘密渠道发出去。”
“乜嘢渠道?点样保证安全?”我追问,眼神像钩子。
方静包紮好,坐翻落地,抱住膝盖,抬起头望住我,眼神复杂:“韦先生,我知你信唔过我。但系,请你相信,我同你一样,都想将真相公诸於世。我当记者十年,见过太多黑暗。陈国忠呢班人,唔单止祸害江湖,更系侵蚀紧成个社会嘅根基!我冇办法坐视不理!”佢语气激动,带着一种理想主义者嘅执着。
“理想唔可以当饭食。”我冷冷道,“我要嘅系具体计划。你信得过嘅人系边个?点样传送?几时有结果?”
方静深吸一口气:“我认识一个国际通讯社嘅调查记者,佢喺东南亚,同本地势力冇瓜葛。我会将资料加密,通过一个……一个特殊嘅网络节点传俾佢。佢收到後,会同步发俾几间有公信力嘅国际媒体同IcAc嘅核心部门。时间……最快可能要二十四到四十八个钟。”
特殊网络节点?国际记者?听起来好似好专业,但也更虚无缥缈。
“点样证明你唔系陈国忠嘅人?”我问出最核心嘅问题。
方静苦笑一下,从贴身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嘅相片,递给我。相片里,系年轻时嘅七叔,揽住一个同样年轻嘅女人,笑得灿烂。个女人,眉眼间同方静有几分似。
“呢个系我阿妈。”方静声音低沉,“七叔……系我契爷。虽然佢後来行错路,但佢对我家有恩。佢嘅死,唔明不白。我当记者,一部分原因,就系想查清真相。”佢望着我,眼神坦荡,“呢个理由,够未?”
我看着相片,心里一震。七叔契女?难怪佢肯冒咁大风险!呢层关系,辉叔(影)知道吗?张伯知道吗?如果知道,点解唔早讲?
过肩龙传来一阵混乱嘅悸动,似乎也难以判断。背後关公,依旧沉默。
“就算你系七叔契女,”我将相片还给她,语气稍缓,“也不能百分百保证安全。今晚嘅事,点解释?”
方静眉头紧锁:“我真系唔知……除非……除非我嘅通讯早就被监控了。或者,张伯条线……”佢冇说下去,但意思明显。
张伯?南丫岛个茶餐厅老板?如果佢有问题,我哋就真系自投罗网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嘅沉默。信任,像一块脆弱的玻璃,布满裂痕。
“而家,我哋好似绑喺同一条绳上嘅蚂蚱。”方静叹了口气,“与其互相猜疑,不如谂下点样活下去,同点样将证据送出去。”
我没反驳。佢讲得冇错。无论如何,U盘必须送出去。呢系唯一嘅出路。
“你需要乜嘢设备传送?”我问。
“一部冇网络痕迹嘅电脑,同一个安全嘅网络接入点。”方静说,“我本来计划去一个地方,但而家……恐怕已经暴露了。”
我沉思起来。盲辉间铺头?太危险。其他地方?我人生路不熟。
就在这时,过肩龙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嘅刺痛感!像被针紮了一下!同时,背後关公那股沉重感,猛地聚焦向房间嘅门口方向!
有危险!
我猛地扑向方静,将佢按倒在地,同时捂住佢嘅嘴!
“唔好出声!”我贴住佢耳边低吼。
方静吓得瞪大双眼,但冇挣紮。
楼下仓库里,传来极其轻微、几乎听不见嘅……脚步声!不止一个人!脚步声很轻,很专业,正悄无声息地摸上铁楼梯!
佢哋点样揾到呢度?!难道方静身上有追踪器?定系张伯真系出卖咗我哋?
冇时间思考了!脚步声已经到了楼梯口!
我松开方静,迅速关掉电筒,房间陷入彻底嘅黑暗。我摸到弹簧刀,屏住呼吸,贴墙匿在门边。方静也爬起身,紧张地缩在角落。
“咔哒。”
一声极轻微嘅响动,似系门锁被撬开嘅声音。
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一道细长嘅手电筒光柱扫入房间。
我心跳到嗓子眼,握紧刀柄。
就在杀手准备踏入房间嘅一瞬间!
“呜——呜——呜——”
工厂大厦外面,由远及近,再次传来刺耳嘅警笛声!而且,声音极近,好似就停在大厦门口!
门口嘅杀手动作瞬间僵住!手电筒光也立刻熄灭!
楼下传来几声急促低沉嘅交谈,似系杀手之间嘅沟通。紧接着,系快速撤退嘅脚步声!
佢哋被差人吓走了?
我同方静在黑暗中,不敢动弹,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外面,警车门开关声、差人嘅呼喝声隐约传来。似乎真系有差人来搜查呢栋大厦!
点解?点解差人会来?系追捕杀手?定系……来抓我哋?
过肩龙传来一阵混乱不堪嘅波动,像信号不良嘅收音机。背後关公,也似陷入迷茫。今晚发生嘅一切,太诡异,太多无法解释嘅巧合!
几分钟後,外面嘅警笛声再次响起,逐渐远去。大厦恢复死寂。
我冇立刻开灯,又等咗十几分钟,确认外面真系冇动静後,先拧亮电筒。
方静面色惨白,靠住墙壁,虚脱般滑坐落地。“到底……到底系点回事?”
我没回答。我走到门口,仔细检查。门锁有被撬过嘅细微痕迹。杀手真系来过。差人也真系来过。
我返身,盯着方静,一字一顿地说:“你部手机呢?”
方静一愣,连忙从挎包里拿出部智慧手机:“喺度……但系我关咗机,仲拆咗电……”
“俾我!”我接过手机,仔细检查机身。果然,喺电池槽一个极隐蔽嘅角落,我摸到一粒细到几乎睇唔见嘅金属点!
追踪器!
“呢度!”我将追踪器展示俾方静睇。
方静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捂住嘴:“点……点会……”
“你早就被人盯上了!”我冷声道,“可能从你开始调查七叔嘅案开始,就已经被监控!你嘅所有通讯,所有行踪,都在佢哋掌握之中!”
所以,杀手能精准埋伏在码头!所以,差人能“及时”出现!所以,杀手能揾到呢个安全屋!一切,都因为方静身上那个追踪器!
方静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充满绝望同自责。“我……我真系冇谂到……我以为已经好小心……”
而家唔系追究责任嘅时候。我用力捏碎那粒追踪器。当务之急,系立刻转移!
“呢度唔可以留了!”我拉起方静,“立刻走!”
“去……去边度?”方静茫然地问。
去边度?我个脑飞速转动。所有明面上嘅安全点都可能暴露。我哋需要一个绝对意想不到、而且冇任何电子设备关联嘅地方。
我谂起一个地方——七叔以前提过,佢同辉叔年轻时,曾经喺西环一带嘅山边废弃防空洞里,匿藏过一批货。个地方极其隐蔽,早已被人遗忘。
“跟我来!”我拿定主意。只能搏最後一把了。
我哋迅速收拾好东西,尤其是那个装住U盘嘅挎包。我哋像两只惊弓之鸟,逃离咗呢个差点成为我哋葬身之地嘅安全屋,再次投入外面危机四伏嘅黑夜。
信任,已经彻底破碎。前路,更加迷茫。唯一支撑我嘅,只剩下过肩龙那股不甘沉寂嘅灼热,同背後关公那誓要劈开黑暗嘅冰冷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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