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记跌打医馆”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砵兰街的霓虹灯比刚才更妖艳了些，各种夜总会、酒吧门口，穿着暴露的男女进进出出，空气中飘荡着廉价的香水味、油烟味，还有一股子金钱和欲望混杂在一起的、躁动不安的气息。
这他妈才是真实的80年代香港夜景，比电影里看到的更脏，更乱，也更……鲜活。
我，韦吉祥，或者说灵魂是张伟的我，此刻正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大佬”火爆明身后。手臂上刚包扎好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那个升级到LV1的【物理防御】似乎真有点用，痛感没那么尖锐了，更像是一种深层的肌肉酸痛。
火爆明虽然也挂了彩，但走起路来依然虎虎生风，脖子上的金链子一晃一晃，彰显着他“大佬”的身份。他没多说话，只是闷头往前走。我跟在后面，心里却像开了锅的饺子，上下翻腾。
慈云山血案……死亡率90%……三天后……
这几个词像催命符一样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我刚从一个死局里爬出来，还没喘口气，另一个更恐怖的死局就在前面等着我？这穿越体验也太差了吧！售后服务呢？能不能退款啊？！
“系统！系统爸爸！”我在心里疯狂呼叫，“那个慈云山任务，能不能放弃啊？或者有没有什么新手大礼包、无敌模式什么的？我才1点防御啊，去参加那种级别的团战，不是送人头吗？”
【叮！系统提示：江湖事件任务为强制性主线任务，无法放弃。失败即视为宿主无法适应本时代，执行卸载程序。】
系统的电子音冷冰冰的，毫无商量的余地。
【温馨提示：宿主可通过提升自身实力、积累人脉、获取情报等方式，提高任务成功率。请积极探索系统功能，努力在江湖中生存下去。】
探索你妹啊！我拿头去探索？我现在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可能就是权叔给我包扎用的纱布了！
我欲哭无泪。但社畜的本能告诉我，抱怨解决不了问题，deadline（截止日期）不会因为你的哀嚎而推迟。既然无法逃避，那就只能想办法面对。
首先，得搞清楚状况。
我快走两步，凑到火爆明身边，小心翼翼地开口：“明哥，今日……多谢你睇得起我。”
火爆明斜睨了我一眼，从鼻孔里“嗯”了一声：“有咩屁就放，唔好吞吞吐吐。”
“系……系咁嘅，”我斟酌着用词，“今日同和义堂嗰班仆街搞成咁，我惊佢哋会唔会报复？我哋系咪要准备下？”
火爆明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不屑同狠厉：“报复？我唔搵佢哋算账都算好咯！砵兰街呢个赌档，我哋和兴盛要硬！慈云山嗰边，大佬已经发咗话，三日后，同和义堂做个了断！到时候，边个拳头硬，边个就话事！”
果然！系统情报是真的！三天后，慈云山！
我心里一紧，脸上却努力装出热血沸腾的样子：“明哥！到时我实撑你！劈死和义堂班契弟！”
火爆明似乎对我的表态很满意，又拍了拍我……这次是没受伤的那边肩膀：“好！有志气！唔似以前咁，成个糯米饭咁！放心，跟住我明哥，有前途！”
他顿了顿，压低了一点声音：“呢两日，你喺屋企好好休息，包扎好啲伤。顺便……帮我去通菜街嘅‘荣记五金’攞批货。”
取货？我心头一动。难道是……家伙？
“明哥，系乜嘢货？”我试探着问。
火爆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到时你就知。记住，低调啲，唔好引人注意。后日下昼三点，准时去攞。攞到之后，直接送去我喺广东道嘅货仓，地址我迟啲话你知。”
**【叮！触发支线任务：‘神秘货物’】
【任务要求：按照‘火爆明’的指示，于后日下午三点前往通菜街‘荣记五金’取货，并安全送达广东道货仓。】
【任务奖励：江湖声望+10，港币500元。】
【失败惩罚：引起怀疑，大佬好感度降低，可能触发未知危险。】**
又来个任务！还是跑腿任务！不过奖励有500港币？1984年的500块，应该不算小钱了吧？至少能改善下生活。而且，这或许是个熟悉环境、顺便试验下系统功能的好机会。
“明哥你放心！我实办得妥妥当当！”我立刻保证。
火爆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走到一个岔路口，他摆了摆手：“我返去同大佬交代下今日嘅事。你自己返去啦，醒目啲！”
“知道，明哥慢行！”
看着火爆明消失在灯红酒绿的街道尽头，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跟这种真大佬打交道，心理压力太大了，每说一句话都得在脑子里过三遍。
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
我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一种巨大的茫然和孤独感瞬间将我吞噬。放眼望去，是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群，陌生的时代。汽车的喇叭声是老式的，路边唱片行里放的歌是陌生的粤语金曲，连空气里的味道都带着一股旧时光特有的尘埃感。
我的家呢？我那台用了三年、卡得要死的电脑呢？我那还没追完的美剧呢？还有……我那虽然唠叨但总会给我留晚饭的老妈呢？
都没了。
我现在是韦吉祥，一个住在……对了，我住哪儿？
我赶紧在脑海里呼唤系统，调出属性面板。
**【姓名：张伟（肉身身份：韦吉祥）】
【身份：和兴盛，四九仔（大佬：火爆明）】
【当前地点：九龙，砵兰街附近】
【江湖声望：20（略有微名）】
【装备：破烂染血衬衫，染血牛仔裤，破拖鞋一只，绷带若干。】
【资产：港币 35元8角 （穷得叮当响）】
【纹身：过肩龙（简陋） - 物理防御 LV1】**
【系统功能：属性面板，任务列表，纹身赋能（未解锁更多纹身）】
35块8……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而且，住址呢？系统你没记录吗？
我努力回忆，属于韦吉祥的、那些破碎模糊的记忆片段开始浮现：一个极其狭窄的劏房（隔断房），位于一栋旧楼的天台，是用铁皮和木板搭出来的，夏天像蒸笼，冬天像冰窖。地址是……深水埗，福荣街xx号天台。
深水埗……印象中那是香港比较穷的地方。也好，至少有个落脚点。
我摸了摸口袋，还好，钥匙还在。凭着记忆和路牌的指引，我开始朝着深水埗的方向走。不敢打车，穷。坐巴士？也不知道坐哪路。只好靠11路——两条腿。
一路上，我像个刚进城的乡巴佬，贪婪地观察着这个时代的一切。老式的双层巴士，街上跑着的方头方脑的丰田皇冠的士，穿着喇叭裤、花衬衫、戴着蛤蟆镜的年轻人，街边热气腾腾的鱼蛋摊、报纸档……
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却又无比真实。
走了大概四十多分钟，腿都快断了，才终于找到记忆中的那栋旧楼。楼道里堆满杂物，灯光昏暗，墙壁上贴满了各种“通渠”、“装修”、“神医”的小广告。
爬上七楼，再通过一个吱呀作响的铁梯，终于到了天台。我的“家”，就是一个用破烂铁皮围起来的小棚子，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锁。
打开门，一股霉味和汗臭味扑面而来。房间小得可怜，除了一张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一个破衣柜、一张摇摇欲坠的小木桌和一把椅子，几乎再无他物。地上扔着几个空啤酒罐和吃剩的盒饭，显得又脏又乱。
这就是韦吉祥的人生。一个底层古惑仔的，看不到希望的，烂泥般的人生。
我叹了口气，社畜的适应力开始发挥作用。既来之，则安之……不安也得安。先把窝收拾一下吧，不然没法住人。
花了半个多小时，忍着恶心，把垃圾清理出去，用找到的一块破抹布沾了点水，把桌椅和床板简单擦了擦。条件所限，也只能这样了。
瘫坐在那张硬邦邦的床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我不敢休息，三天后的慈云山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我再次唤出系统界面，目光聚焦在【纹身赋能】上。
现在有1点技能点（慈云山任务奖励的3点还没发放），是继续加在【物理防御】上，还是点开其他属性？
【气场威慑】LV0：能不能让我看起来凶一点，也许能吓退一些小混混，减少不必要的冲突？
【韧性】LV0：增强恢复力和意志力，受伤后好得快，也许更能熬？
思考再三，我还是觉得，在即将到来的大规模械斗中，保命是第一位的。能抗住一刀，比什么都有用。气势再凶，砍刀下来该死还是死。恢复力再好，当场被砍死也没机会恢复。
“加点，【物理防御】！”我下定决心。
【技能点分配成功！过肩龙（简陋）属性更新：物理防御 LV2！】
熟悉的温热感再次从过肩龙纹身处传来，这次感觉更明显一些，仿佛皮肤下面多了一层薄薄的、富有弹性的角质层。我试着用手指按了按之前受伤手臂周围的皮肤，似乎……真的坚韧了一点点？不是心理作用，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强化感。
太好了！虽然只是LV2，但蚊子腿也是肉啊！
加完点，我心里踏实了一点点。然后开始研究下一步行动。
支线任务“神秘货物”是后天才进行。那么明天一整天，我有很多事情要做：
彻底熟悉环境： 尤其是深水埗、旺角这一带，还有任务地点通菜街、广东道。至少要搞清楚怎么坐巴士、小巴，万一到时候要跑路呢？
收集情报： 关于和义堂，关于慈云山。原主韦吉祥的记忆里关于这些高层斗争的信息很少，我得想办法打听。也许……可以去一些古惑仔聚集的茶餐厅？
搞点钱： 身上35块8，吃几顿盒饭就没了。得想办法搞点启动资金。系统奖励的500块要任务完成后才发放，远水救不了近火。
锻炼身体： 这具身体太弱了。虽然有了系统，但自身基础也很重要。明天开始，得做些简单的恢复性锻炼。
计划大概清晰了。疲惫和困意终于战胜了紧张和焦虑，我衣服也懒得脱，倒在硬板床上，闻着房间里残留的霉味，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刀光剑影和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
第二天，我是被窗外嘈杂的市声吵醒的。阳光透过铁皮房的缝隙照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形成一道光柱。
看了看系统界面自带的时间显示：1984年7月15日，上午9点多。
新的一天，新的挣扎。
起床，用房间里那个小水龙头勉强洗漱了一下。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略带青涩又有些淤青的脸，我叹了口气。这就是韦吉祥，这就是我以后要用的皮囊了。不算帅，但眉眼间有股底层混混特有的倔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颓废。
下楼，在街边找了个看起来最便宜的摊档，花了三块钱买了个菠萝包和一杯奶茶，勉强填饱肚子。一边吃，一边观察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和车辆，努力将记忆中的地理知识与现实对应。
深水埗这边明显比砵兰街那边更“草根”，市井气息更浓。街上多是劳苦大众，穿着朴素，行色匆匆。
吃完早餐，我决定先去通菜街和广东道附近踩点。按照计划，熟悉路线是第一要务。
走到巴士站，研究着陌生的路线牌。幸好韦吉祥的记忆里还有些碎片，加上我连蒙带猜，总算搞明白了去油麻地（通菜街附近）该坐哪路车。
上了巴士，投币（还好记得票价），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一种奇妙的时空错位感再次袭来。
到了油麻地，我像个便衣侦探一样，在通菜街附近晃悠。找到了那家“荣记五金”，门面不大，看起来普普通通。我记下周边的环境，有哪些岔路，哪里人多，哪里人少。
然后我又坐车去了广东道，找到了火爆明说的那个货仓地址，是一个看起来废弃了一段时间的旧仓库，门口堆着些杂物，没什么人。
踩点完毕，心里稍微有了点底。看看时间，才中午。我决定进行计划的第二步：收集情报，顺便解决午饭。
我记得韦吉祥的记忆里，深水埗有家叫“乐园”的冰室，好像是不少底层古惑仔吹水、交换消息的地方。
回到深水埗，很容易就找到了“乐园冰室”。一进门，一股浓烈的油烟味和嘈杂的人声就扑面而来。店里坐了不少人，大多穿着随意，有些胳膊上还有纹身，大声吹牛、打牌，典型的草根江湖气息。
我这种小角色，没人注意。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个最便宜的碟头饭（盖浇饭），又要了杯冻柠茶，竖起耳朵，努力捕捉着周围的谈话声。
果然，不少人在谈论昨天砵兰街的火拼。
“……听讲昨日和兴盛同和义堂嗰边开片，几犀利下喔！”
“系啊，好似系为咗个赌档。和兴盛个火爆明，都几打得噶！”
“打有咩用？睇下边个后台硬唧！我收到风，慈云山嗰边，准备搞单大嘅！”
“几时啊？”
“好似就呢两日咯！到时又唔知要死几多人……”
慈云山！我精神一振，更加仔细地听。
另一个桌子，一个瘦得像猴子的古惑仔正在吹嘘：“我大佬话啦，今次和义堂请咗猛人！系‘越南帮’啲大圈仔，好狼死噶！话要一次性打残和兴盛！”
越南帮？大圈仔？我靠，听起来就不是善茬！这水比我想象的还深！
又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不屑：“挑！大圈仔又点？强龙唔压地头蛇！我和兴盛咁多年喺九龙，系吓大噶？你睇好啦，慈云山就系佢哋嘅葬身之地！”
双方的支持者开始争论起来，气氛热烈。
我默默吃着饭，心里却翻江倒海。越南帮……这可不是电影里才有的吗？居然真的存在，还要参与进来？火爆明那90%的死亡率，看来不是系统吓唬我的。
必须想办法提升实力！光靠LV2的防御，在那种混战里，跟纸糊的没区别。
可是，怎么提升？技能点就1点，已经用了。纹身也只有一条过肩龙。难道要去抢？去偷？我这小身板，估计东西没抢到，自己先被打死了。
正当我愁眉不展时，旁边一桌人的谈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喂，阿强，你只手点啊？仲痛唔痛？”
“好多了！上次喺庙街跌打权叔度睇完，敷咗剂药，而家都唔痛了！”
“权叔系犀利噶！虽然贵咗啲……”
“贵有贵道理啊！好得快嘛！听讲话佢有种祖传药油，搽完之后，捱打都冇咁痛！”
庙街？权叔？跌打医馆？还祖传药油？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对啊！系统是金手指，但这个世界的本土资源也可以利用啊！我记得昨天火爆明带我们去的医馆，那个权叔，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他说的“祖传药油”，会不会有什么特殊效果？就算没有游戏里血瓶那么神奇，能加速恢复、或者临时增加一点抗打击能力也是好的啊！
可是……权叔的东西，肯定不便宜。我全身就剩下二十几块钱了……
钱！还是钱！
我飞快地扒完最后几口饭，结账走出冰室。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阳光有些刺眼。搞钱，成了当前最紧迫的任务。
怎么在一天之内，用20块本金，赚到足够去买“装备”的钱？
炒股？没本钱，也不懂这个时代的股市。
买马（赌马）？记忆里没这方面的信息，纯靠赌，风险太大。
打工？远水不解近渴。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目光扫过各种店铺、摊贩，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21世纪的知识库里找到适合这个时代的、快速捞偏门的方法。
走到一个街角，看到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围在一起，脑袋凑在一块，时不时发出惊呼。我好奇地凑过去一看，他们居然在玩……掌上游戏机？那种非常古老的，黑白屏幕的，只能玩类似“俄罗斯方块”或者简单射击游戏的游戏机？
1984年……任天堂的Game & watch好像已经出来了？这东西在香港应该还算新鲜玩意儿吧？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我知道怎么搞快钱了！
虽然有点欺负这个时代的人，但……生死关头，顾不了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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