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春来得晚。
三月末的雪才化尽,山涧的冰棱还挂在崖壁上,孤鸿已在竹影里站了三个时辰。他的剑尖悬在半寸外的蛛网上,蛛丝被剑气震得嗡嗡作响,却始终未断。
“收势。”
铁笔先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孤鸿收剑回鞘,转身时见先生手持一卷泛黄的舆图,眉峰微蹙:“黑莲堂的人,追到终南山脚了。”
孤鸿心头一凛。这半年他足不出山,每日除了练剑,便是抄录剑谱、研习先生所授的“观心术”。原以为时间能冲淡追兵,不想黑莲堂竟如此执着。
“他们如何找来的?”
先生将舆图摊在石桌上,指尖点向终南山七十二峰中最险的“鹰愁峰”:“你娘当年藏了一样东西在那里——半块玄铁令,与《太阿剑谱》同出漠北。黑莲堂许是查到了线索。”
孤鸿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若有一日你见到玄铁令,便知你爹为何……”话未说完便咽了气。原来那玄铁令,竟在终南山的鹰愁峰。
“我去取。”孤鸿握紧剑柄,“您教我的‘无心’之剑,该试一试了。”
先生凝视他片刻,从袖中取出个布包:“里面是三年份的野山参,你带着。鹰愁峰多瘴气,别硬撑。”
孤鸿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先生掌心的老茧——那是当年在漠北替师兄守墓时,被风沙磨出的。他忽然明白,先生早已将他当作亲人。
鹰愁峰比想象中更险。
孤鸿攀着藤蔓往上爬,靴底在湿滑的岩石上打滑,好几次险些坠崖。越往上,风越是刺骨,吹得他睁不开眼。行至半山腰,他听见岩缝里传来窸窣声——是条青鳞大蛇,碗口粗的身子缠在松树上,信子吐得嘶嘶响。
孤鸿拔剑。
剑光如电,却不是劈砍。他依先生所授,凝神看蛇的七寸,剑尖轻颤着刺过去。蛇身骤然绷直,撞在岩石上,翻着肚皮坠下深谷。
他继续上行。
鹰愁峰顶是个小平台,中央立着块黑黢黢的玄铁令,约摸巴掌大,表面刻着扭曲的纹路,像极了黑莲堂的标记。孤鸿刚要伸手,身后传来冷笑。
“小杂种倒是快。”
七道身影从崖边跃下,为首的灰衣人正是黑莲堂二当家,刀疤比初见时更深,左脸还多了道新伤。他身后跟着六个杀手,个个手持带倒钩的弯刀,刀刃泛着幽蓝——是淬了毒的“寒铁刃”。
“交出玄铁令,再把你剁成十八段,你爹娘在底下也该瞑目了。”二当家摸了摸腰间的骷髅令牌,“黑莲堂办事,从不留活口。”
孤鸿握紧“孤鸿”剑。剑在鞘中轻鸣,似与他共鸣。
“就凭你们?”他声音清冽,如山涧冰泉。
二当家瞳孔微缩。半年前在镇外,他亲眼见这少年被追得跌进雪堆,如今站在鹰愁峰顶,竟有股睥睨之气。
“杀!”
六把寒铁刃同时劈下。孤鸿不退反进,足尖点地跃起,剑鞘点向最近杀手的腕脉。那人吃痛松手,弯刀落地,孤鸿趁机旋身,剑光如匹练扫过——
“噗噗噗!”
三声闷响,三个杀手的咽喉绽开血花。他们的弯刀还未及落下,便已断气。
二当家怒吼一声,亲自挥刀劈来。刀风裹着腥气,孤鸿侧身避开,剑尖顺势挑开他的刀背。“当”的一声,寒铁刃裂开细纹。
“好快的剑!”二当家惊觉,这少年的剑竟无半分烟火气,像极了传说中“无招胜有招”的境界。他猛然变招,弯刀划出半圆,直取孤鸿下盘。
孤鸿提气轻跃,落在平台边缘。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山风卷着雪粒扑来,他衣袂翻飞,恍若谪仙。
“你娘当年若教你这套剑法……”二当家咬牙切齿,“怕是早把黑莲堂搅个天翻地覆!”
孤鸿心下一震。原来母亲不仅会医术,竟还精通剑法?
“废话少说!”他喝一声,剑随身走,“孤鸿”剑终于出鞘。
这一剑,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纯粹的“意”。剑尖所指,是二当家持刀的右手。二当家想躲,却发现对方的速度快过他的反应——剑尖轻挑,他的刀“当啷”落地,紧接着,剑锋划过他虎口,鲜血淋漓。
“滚。”孤鸿收剑入鞘,声音冷得像峰顶的雪。
二当家捂着伤口,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黑莲堂不会放过你!我们走!”
七具尸体被孤鸿抛下深谷。他捡起玄铁令,指尖触到上面的纹路,忽然想起先生说过:“剑谱与玄铁令合一,方能窥见漠北秘辛。”
下山时,山风送来阵阵花香。孤鸿望着手中的玄铁令,又摸了摸怀里的《太阿剑谱》,忽然明白——
他追寻的从来不是仇恨,而是真相。
真相关于父母,关于漠北,关于这柄“孤鸿”剑的使命。
而黑莲堂,不过是真相路上的第一块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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