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香说完,那双眸子便又落回那盘焦黑的“杰作”上。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目光里隐约透出一丝淡淡的期待。
像雪原上偶然闪过的一星微火,快得让人怀疑是否是错觉,却更令人心底发毛。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口腔里仿佛已经提前泛起了那噩梦般的味道。我屏住呼吸,尽量让手显得不那么颤抖,伸向碟中那块面目全非的“焦炭”。
指尖触碰到时,几乎能感到那糕点散发出来的诡异气息。
眼一闭,心一横。我猛地将它塞进口中,甚至来不及感受那硌人的硬度,牙齿猛地地咬下一块,混着那股难以形容的焦糊的怪味,硬生生吞了下去!
熟悉的,令人作呕的不适感瞬间从喉管直冲而上,激得眼眶发酸。我死死压住喉头翻涌的冲动,勉强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多…多谢师姐款待。”
我赶紧抓起桌上的茶猛灌了一口,将那股怪味和翻涌的酸水强行压了下去,喉咙火烧火燎地疼。
不敢耽搁,趁着这口气连忙开口:“柳师姐,我还怀疑…那些鸟雀恐怕不止是沾染魔气,它们的眼睛…似乎能蛊惑人心。”
话音未落,柳暗香的目光骤然钉在我脸上。
那不是平常的清冷,而是一种锐利的审视,直窥内心。我被看得脊背发凉,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她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开口:“你说的,或许没错。”
就在我心头一紧,等她下文时,她却话锋一转,下了逐客令:“但并非控制人心那般简单。夜已深了,你该回去了。”
那股无形的压力骤然撤去。我暗松半口气,依言起身作揖告辞。
刚转过身,还没迈步,她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等等。”
我回头,只见她已将桌上那碟堪称“凶器”的糕点,仔仔细细、一块不剩地用油纸包好,递了过来。
“带上。”
我喉头哽咽,只能含泪双手接过,那油纸包入手沉甸甸的,犹如捧着一块顽铁。
“…多谢师姐厚赐。”
刚掩上那扇萦绕着冷梅香的门,将屋内那片令人窒息的寂静隔绝在身后,夜风一吹,才觉出后背一层冷汗。
袖口忽地一动,贪吃蛇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溜了回来,顺着我的小臂蜿蜒而上。
它的小脑袋在我握着那油纸包的手腕附近迟疑地探了探,倏地缩了回去,仿佛被那里面散发出的怪味道烫到一般,忙不迭地扭身钻进了我另一只空着的袖管深处,盘成一团,再也不肯动弹了。
…连这小东西都嫌恶至此。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沉甸甸的“厚赐”,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天色。
今夜是无论如何没法处置这东西了。明日,定要找个偏僻角落,将它埋得深深的。
以至于翌日清晨醒来,脑子里混沌一片,只急着赶往晨课,将那油纸包彻底忘在了桌角上。
课堂上,俞峰主照本宣科,讲解着基础心法。日光透过窗棂,落下斑驳的光影,一切看似与往常无数个清晨并无不同,平静得甚至有些反常。
直至下课的钟声将要敲响前,门被无声推开。
几名身着玄色执事堂服饰的弟子鱼贯而入,神色冷肃,周身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压。为首的执事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压得人心头一沉:“奉令查验。所有人,静立勿动。”
堂内霎时鸦雀无声。
他们逐一走过每位弟子身前,手中托着的罗盘状法器散发出微弱白芒。被查到的弟子无不屏息凝神,脸色发白。
轮到我了。那冰凉的罗盘几乎要凑到我鼻尖。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如擂鼓的声音,喉头发干,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执事盯着罗盘看了片刻,那指针只是轻微晃动,并未异动。他抬眸,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一眼,吐出两个字:“无事。”
我紧绷的肩膀骤然一松,后背竟已渗出薄汗。
检查继续。很快,后排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和挣扎声。紧接着,另外两处也起了骚动。
三名面如死灰的弟子被执事堂的人毫不客气地制住,拖拽着带离了课堂。
门哐当一声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光线。死寂在堂内蔓延,随即被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打破,恐慌如潮水般迅速扩散。
啪!
一声清脆震耳的戒尺拍击案几的声音炸响!
俞长清面沉如水,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肃静!”
所有交头接耳瞬间戛然而止,只剩下无数惊疑不定的眼神在空中慌乱碰撞。
晌午,我径直去了陈世安独居的那处小院。
一进门,就见他正歪在院中的躺椅里,就着石桌上精致的点心,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着池子里肥硕的锦鲤。
阳光落在他绣着银线的衣袍上,晃得让人眼晕。
他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瞧你这脸色,跟撞了邪似的。怎么,执事堂那帮黑无常把你魂勾走了?”
我没心思跟他插科打诨,目光直接落在他那扇房门上——崭新的朱砂符纸贴得端端正正,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灵光。
“你倒是自在。”我扯了扯嘴角,“门上这符,还有多的么?”
陈世安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慢条斯理地坐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怎么?终于开窍,知道怕了?早跟你说我这符可是重金从……”
他一边絮叨着炫耀,一边还是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三张叠得整齐的黄符,递了过来,“喏,拿去。别说本少爷不照顾你。”
符纸入手,带着一股沉稳的朱砂气息,隐约能察觉到微弱的灵力流动。
我小心收好,道了声谢,转身便走。先去寻了周桃,她那日被吓得不轻,脸色至今还苍白着。
我将其中两副符塞进她手里,只含糊说是能辟邪安神的东西,让她务必贴在门窗上。她捏着符纸,眼圈微红,低声道了谢。
回到居所,那方折好的黄符静静躺在掌心,朱砂的纹路在昏暗光线下隐隐流动,散发出令人心安的、沉稳的气息。
我走到门边,抬起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冰凉的门板。
却猛地顿住。
贴上它,或许能得一夕安宁。
执事堂的罗盘未曾在我这里响起,贪吃蛇的预警,柳师姐讳莫如深的话语,还有那三名被带走的弟子……种种碎片在脑中闪过。
不行。
我将手缓缓收回,紧紧攥住了那枚符咒,将其塞回袖袋深处。
我刻意将窗扉推开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夜风裹挟着寒气涌入温暖的屋子。
我熄了灯,靠在离窗不远的墙边,屏息凝神,如同一个耐心的猎手,等待着那些披着羽翼的邪物再次降临。
(白重九:给我三张驱魔符干嘛?)
(陈世安:这你就不懂了吧!门上贴一个!窗户上贴一个!床上还能贴一个!)
(白重九:……)
(白重九:你就怕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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