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为阵眼？”
殷玄冥那虚幻的身影猛地转过头，第一次露出了清晰可见的震动，那张模糊的脸庞上，彷佛有实质般的目光刺向苏清月。
“你可知你在说什麽？”他的声音不再平静，带着一丝急促与难以置信的厉色，“地脉核心反噬之力，足以在瞬间将你神魂俱灭！葬龙怨念更是前朝积累万载的污秽恶意，侵蚀心智，纵是金丹修士也不敢轻撄其锋！你凭什麽？！”
“凭我是苏家血脉！凭陛下种下的烙印！更凭这簇地炎心髓！”苏清月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举起手中那暗红色的晶簇，它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中顽强地散发着温润光华，“净灵阵需至阳之力驱动，地炎心髓乃地火精粹，正是克制阴秽的绝佳之物！陛下布局深远，引我至此，难道从未想过……我会选择另一条路吗？”
她的话语如同利剑，剖开迷雾。是啊，他殷玄冥算无遗策，难道真的只准备了“毁灭”这一条绝路？他赐她烙印，授她阵法，一次次在她危难时出手，难道仅仅是为了培养一个合格的“引爆者”？
殷玄冥死死地盯着她，那虚幻的身影剧烈波动起来，彷佛内心正经历着惊涛骇浪。下方，能量海洋的咆哮更加猛烈，传国玉玺上的黑晕又扩散了一圈，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时间，真的不多了。
“你……会死。”他最终吐出三个字，声音沙哑乾涩，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苟活至今，早已赚了。”苏清月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解脱的弧度，“与其背负着引爆大阵、葬送无数生灵的罪孽苟延残喘，不如放手一搏，求一个……问心无愧！”
话音未落，她不再犹豫，身形一纵，竟直接从祭坛边缘跃下，向着那沸腾翻滚、金黑混杂的能量海洋坠去！
“苏清月！”殷玄冥的虚影发出一声低吼，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只捞过一片虚无。
坠落中的苏清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狂暴的能量如同无数只巨手，从四面八方撕扯着她的身体，灼热与阴寒两种极端的力量疯狂冲击着她的经脉与识海！护体灵光瞬间黯淡，皮肤表面开始龟裂，渗出细密的血珠！
但她眼神坚毅如铁，双手在胸前急速变幻，体内那点紫金烙印被催动到极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与她手中的地炎心髓遥相呼应！
“净灵……启！”
她清叱一声，将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地炎心髓！同时，以神念为笔，以自身为基，强行勾连之前在荷花池底布下的净灵阵基！
嗡——！
地炎心髓光芒大盛，暗红色的光华如同初升的朝阳，驱散了些许周围的污秽与黑暗。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的阳和之力，以她为中心荡漾开来。
然而，这缕力量在浩瀚的污秽能量海洋面前，如同萤火之於皓月！
“轰！！”
彷佛被她的举动彻底激怒，能量海洋掀起滔天巨浪，更加狂暴的怨念与龙气混合着，化作无数狰狞的鬼脸与龙影，嘶吼着向她扑来！那其中蕴含的毁灭意志，几乎要将她的神智彻底淹没！
“呃啊——！”
苏清月发出痛苦的闷哼，七窍开始渗血，身体如同被投入熔炉与冰窟的反复折磨，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彷佛都要被这无边的怨念撕碎、同化！
就在她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刹那——
“坚守灵台！引烙印之力，沟通的不是阵基，是龙气本源！”
殷玄冥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猛地在她濒临溃散的识海中炸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然！
苏清月一个激灵，濒死的身体爆发出最後的潜能！她放弃了对外部净灵阵基的感应，将全部神念收归体内，疯狂地沟通着那点紫金烙印！
这一次，她不再试图驱动它，而是敞开自身，让烙印深处那属於殷玄冥、属於大渊王朝的龙气本源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嗡！
紫金烙印的光芒变得柔和而深邃，不再对抗，反而如同一个漩涡，开始主动吸引、接纳周围那狂暴的龙气能量！
奇蹟发生了！
那些原本充满毁灭意志的龙气，在感应到这同源的本源气息时，竟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虽然依旧狂暴，但那纯粹的毁灭之意，似乎减弱了一丝！
就是这一丝！
苏清月福至心灵，立刻引导着地炎心髓的力量，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切入这一丝迟滞的缝隙，小心翼翼地梳理、净化着被怨念污染的龙气！
这是一个更加凶险、更加耗费心神的过程！她必须在无边的毁灭浪潮中，精准地找到那微小的净化节点，如同在雷暴中穿针引线！
她的身体成了战场，龙气与怨念的冲撞，地炎心髓的净化，在她经脉中激烈交锋！每一次成功的净化，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但也让一缕缕原本污黑的龙气，重新焕发出微弱的金色光泽！
祭坛之上，殷玄冥的虚影凝望着下方那个在毁灭浪潮中沉浮、却顽强闪烁着紫金与暗红光芒的渺小身影，虚幻的手指缓缓收紧。
他赌对了。
或者说，她选择了他未曾明言、甚至不敢奢望的那条路。
但这条路，依旧九死一生。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本体正在急速衰败，对核心的压制力越来越弱。而那“葬龙怨念”的反扑，也即将到来。
成败，在此一举。
他缓缓抬起虚幻的手，对准了下方的传国玉玺，做出了最後的准备。
若她失败，若怨念彻底爆发……那麽，紫宸大阵，依旧是最後的归宿。
而此刻的苏清月，已完全沉浸在与毁灭意志的搏斗中，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
她只知道，她不能放弃。
为了苏家，为了这座城池，也为了……那一线或许存在的，不同的未来。
暗刃焚身，以血为引，孤注一掷，誓挽天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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