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金属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码头平台的死寂与硝烟彻底隔绝。
门内是一条更加宽阔、却异常压抑的通道,墙壁不再是粗糙的岩体,而是某种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未知合金铸造,表面布满了更加复杂密集的能量管道,幽蓝的光芒在管道内无声流淌,如同巨兽的血管神经网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刺鼻的消毒水、机油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生物培养液的混合气味。
温度明显降低,呵气成霜。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非人的、精密而冷酷的气息。
“保持警戒,交替前进。”萧战凛压低声音下令。暗影队员们迅速分成两组,一组在前探路,一组断后,将萧战凛和星崖护在中间,即使通过了验证,也没人敢放松警惕。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笔直地通向幽暗深处,两侧偶尔会出现一些紧闭的合金门,门上标记着无法理解的符号和编号。
星崖手中的令牌在这里光芒稳定,甚至不再需要她刻意引导,就像回到了母体一般,与整个巢穴的能量场和谐共鸣。她一边走,一边通过烙印链接,持续稳定着萧战凛的基因状态,这里的某种环境辐射似乎对他依旧不太友好。
萧战凛能感觉到那股支撑自己的力量,他侧目看了一眼身旁全神戒备的星崖,她的侧脸在幽蓝光芒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
刚才那场惨烈的突围和最后的密码破解,再次让他见识到了这个女人的可怕,不仅仅是战斗力和计算能力,更是一种在绝境中依旧能保持绝对冷静、找到破局的可怕心智。
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她,自己恐怕连大门都进不来。
“刚才,谢了。”他声音极低,几乎含在喉咙里,让他道谢比让他受伤还难受。
星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淡淡回了句:“各取所需。”
又是这句话,萧战凛抿了抿唇,不再多说。
队伍沉默地前行了大约十分钟,前方探路的队员突然打出停止的手势。
“殿下,前方通道出现岔路,三条分支,能量读数都很高,无法判断主路径。”
众人停下,面前三条几乎一模一样的通道延伸向黑暗,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
“令牌有反应吗?”萧战凛看向星崖。
星崖举起令牌,仔细感知,令牌在三岔路口微微震动,幽光流转,但指向性变得模糊,似乎对三条通道都有反应。
“不行,都被干扰了。”星崖蹙眉,“需要其他线索。”
就在这时,断后的队员突然发出警告:“有东西靠近!从后面!速度很快!”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枪口齐刷刷对准来时的黑暗通道。
沉重的、金属拖拽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还夹杂着一种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电子合成音?
“清……洁……程序……启……动……”
一个矮小的、圆筒形的清洁机器人,慢吞吞地从黑暗中出现,它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群全副武装的不速之客,只是按照预设程序,机械地伸出刷臂,清理着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嘴里重复着那句断断续续的话。
众人松了口气,但又觉得诡异,在这鸦巢核心深处,出现这么一个低级的清洁机器人?
星崖却目光一凝,死死盯住了那个清洁机器人外壳上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用白色涂料画出的简单图案,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彼岸花。
这个图案……
她心脏猛地一跳!快步走上前。
“小心!”萧战凛下意识想拉住她。
星崖却摆摆手,示意无妨,她蹲下身,靠近那个对周遭一切毫无反应的清洁机器人。
机器人似乎“看”到了她,电子眼闪烁了几下,合成音突然变得清晰了一点,重复的内容也变了:
“坐标……Gamma区……7号……培育室……数据……备份……请求……清除……”
它反复重复着这几句话,然后慢吞吞地转了个方向,朝着最左边那条通道驶去,仿佛在带路。
暗影队员们面面相觑,看向萧战凛。
萧战凛看向星崖:“你搞的鬼?”
星崖站起身,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机器人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一个‘朋友’留下的后手,看来,她预料到会有人来。”
“那个‘彼岸花’?”萧战凛想起了霍夫曼死前的恐惧。
星崖没有回答,只是深吸一口气:“跟上它,Gamma区,7号培育室,那里可能有我们要的东西。”
队伍立刻跟上那个慢吞吞的清洁机器人,进入了最左侧的通道。
这条通道比主通道更加狭窄,管道更加密集,温度也更低。两旁的合金门上开始出现一些让人不安的标识“高危生物样本”、“基因融合试验区”、“废弃品处理”……
越往里走,那种生物培养液的味道越浓,甚至隐隐夹杂着一丝腐臭和福尔马林的气息。
终于,清洁机器人在一扇标记着“Gamma-7”的厚重合金门前停下,发出“嘀嘀”的提示音,然后就像耗尽了所有能量一般,停滞不动,眼中的光芒熄灭了。
门前没有识别装置,只有一个老式的物理密码盘。
“密码?”萧战凛看向星崖。
星崖看着密码盘,沉默了几秒,然后伸出手,极其缓慢地输入了一串数字,看起来像是一个日期,很久以前的日期。
咔哒。
门锁应声而开。
一股更加浓烈、冰冷刺骨的、混合着无数种化学药剂和生物腐败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皱眉掩鼻。
门后,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图书馆档案室般的空间,但存放的不是书籍,而是一排排望不到尽头的、浸泡在淡绿色培养液中的金属圆柱形容器!
每一个容器里,都悬浮着一个…人或非人的躯体!有的还保持着大致的人形,但身体部位有着明显的异化或改造痕迹;有的则完全变成了扭曲的、无法形容的怪物;更多的是残缺不全的、仿佛实验失败的碎片……
冰冷的培养液和幽蓝的指示灯光芒映照着这一切,如同某种噩梦般的展示馆。
这里是鸦巢的“培育室”?或者说是他们的“样品库”和“失败品坟场”!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暗影队员,看到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也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和寒意。
星崖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容器,眼神冰冷得可怕,指尖微微颤抖,她似乎在这些可怕的“藏品”中寻找着什么。
萧战凛的脸色也极其难看,这些,难道都是鸦巢实验的产物?和他一样的实验体?他的母亲是否也曾被浸泡在这样的容器里?
“分头找!找任何可能的数据存储设备!或者看起来特殊的存在!”他压下翻涌的恶心感,下令道。
队员们强忍着不适,分散开来,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密密麻麻的容器森林中。
星崖则径直朝着某个方向走去,仿佛有着明确的目标,萧战凛紧随其后。
在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星崖停了下来,她面前是一个看起来和其他并无二致的容器,但里面的“标本”却让萧战凛瞳孔一缩!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性omega,容貌依稀可以看出与星崖有几分相似,但更加柔美温婉,她闭着眼睛,仿佛沉睡,身体没有任何改造或异化的痕迹,只有颈侧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的乌鸦纹身。
她的双手,在培养液中微微交叠,仿佛护着什么东西。
是那张黑白照片上的女人!星崖口中的“故人”!也是可能与他母亲有关的人!
星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冰冷的容器壁,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萧战凛从未见过的、深切的哀伤和恨意。
“她就是‘彼岸花’?”萧战凛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星崖没有回答,只是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情绪。她绕到容器后方,那里有一个数据接口和一些操作按钮。
她尝试着操作了几下,屏幕亮起,却显示需要权限。
“星火,尝试破解,调取所有关于‘标本Gamma-7-Ω’的数据。”她在脑中下令。
「指令确认。破解中……警告:检测到最高级别加密及自毁程序,强行破解将触发整个数据库销毁。」 「发现附属隐藏日志,加密等级较低,可尝试读取。」
“读取隐藏日志。”星崖立刻道。
屏幕闪烁,跳出一段段断断续续的、似乎是日记的文字记录,字里行间充满了痛苦、恐惧、绝望,以及一丝微弱的希望。
【又被注射了新的试剂,好痛……他们说我是最完美的‘母体’……可我只想回家……】 【凛……我的孩子……他们把他带走了……说他才是‘希望’……】 【星崖那孩子……她不一样……她或许能……我必须留下点什么……】 【他们发现了……要处理掉所有失败品……包括我……】 【把数据备份藏进清洁单元……希望……有人能找到……】
日志到此戛然而止。
星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
萧战凛看着那些文字,尤其是关于“凛”和“希望”的部分,心脏像是被冰锥刺穿,冰冷而疼痛,他的猜测被证实了,他果然是从一开始就被选中的“实验体”。
“数据备份。”星崖猛地回过神,目光再次投向容器中那个女性交叠的双手。
她快速操作容器侧面的一个手动释放阀(似乎是维护用的)。培养液缓缓排空,容器盖缓缓打开。
一股更浓烈的化学气味涌出。
星崖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将手伸入容器,轻轻掰开那女性冰冷僵硬的手指。
里面露出的,不是想象中的芯片或存储器,而是一枚——晶莹剔透的、泪滴形状的、内部仿佛有星云旋转的宝石?
就在星崖的手指触碰到那枚泪滴宝石的瞬间,异变陡生!
整个培育室的灯光猛地变成刺眼的红色!尖锐的警报声撕裂死寂!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样本提取!】 【最高警报!Ω级样本被触动!】 【清除协议覆盖临时权限!所有防御单位!格杀勿论!】
与此同时,培育室所有的出口瞬间被厚重的合金闸门封锁!
四周墙壁和天花板,数不清的武器口再次探出!而这一次,同时出现的,还有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的、十几个穿着不同于外面守卫的、更加精致黑色装甲、眼中闪烁着冰冷银芒的“人”。
他们的气息,远比外面的改造人强大和危险!显然是鸦巢内部的精英守卫!
为首的一个人,抬起手,指向星崖手中的泪滴宝石,发出经过处理的电子音:
“放下‘Ω之泪’。否则,湮灭。”
星崖紧紧握住那枚冰冷的宝石,将它迅速收起,她看向那些精英守卫,又看了看被彻底封锁的出口,眼神冰冷至极。
萧战凛一步上前,将她护在身后,能量枪对准那些守卫,声音斩钉截铁:
“要拿,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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