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离开了就不用受这些罪了，我常常在想，我这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老天这么惩罚我，三个孩子，没一个落得好下场，就连我可怜的外孙女年纪轻轻也没了。”
赵文娟心中始终难以释怀，当年若是不把闺女嫁给那畜生，是不是她女儿还有外孙女就不会这么英年早逝了。
说到底，这个社会对女人太残忍了。
赵文娟许久没与人说这些心事，如今遇到沈欣念不知为何一股脑地倾诉于她听。
她起身，拿出一本相册，指着相册中笑靥如花的女孩，回忆着当初一起生活的美好，“我接她回来的那几年，她天天开心的不得了，不用下地干活，天天趴在桌子上看书，说要去考大学，去赚钱养我。”
她抬起相册，迎着太阳看了看，又比着沈欣念瞅了瞅，“你还别说，你们俩长的有点像。”
沈欣念看了一眼，没好意思拆穿，除了一样的瘦，哪里相像了。
看那女孩拍照时的样子，应该刚来这没多久，动作间可见非常局促，手把衣服都抓褶皱了，笑的很勉强。
那时的她心中应该很不安吧，很想讨好这个老人。
老太太家里有四间大瓦房，在这个年代，确实让人眼红，可能是因为二儿子立了军功的事，没得到老太太的允许，没人敢动这房子。
“你先在这住几天，实在不行，顶着我外孙女的名头在这住下去也行。”
赵文娟拉着沈欣念走到一间卧室，语重心长说道：“姑娘你心地善良，我也不愿意见死不救。
我和你说个秘密，当年我托人，把志军的军功找人给念裳换了镇上的户口，这事还没得及和她说，那丫头就死了，镇上的人都不知道，我也没说，这户口还在我这呢，要是你实在过不下去了，就顶了她的名，活下去。”
赵文娟看着沈欣念哭的两眼通红，仿佛看到了那个受委屈的女儿和外孙女，若是当年有人愿意帮她们一把，说不定她们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她觉得能平白无故给一个陌生人买俩包子的女孩，心眼定不会坏到哪里去。
沈欣念笑着点点头，抱着赵文娟一个劲的说谢谢。
“以后，您的伙食费我来负责，我别的本事没有，做饭可好吃了。”
沈欣念想到老太太一天只吃粥，是不是钱不够。
“不用，你那钱攒着花，我当时的钱都给了念裳，偶尔捡些垃圾去卖，够自己花的。”
赵文娟知道乡下人没几个钱，也没什么收入来源，两个人的花销肯定比一个人大。
“没事，总不能白住，我会赚钱的。”沈欣念从兜里掏出钱，拿了五元给赵文娟，“这个我们先用着，我对这人生地不熟的，你领我去买菜的地方买菜买饭，我负责做。
这日子，我们不仅要过起来，还要过得好。”
看着斗志满满的沈欣念，赵文娟忽然对死气沉沉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平静的湖面因为一个善举激起了阵阵涟漪。
下午的时候，沈欣念扎了一个半马尾，洗了一把脸，跟着赵文娟去了黑市。
说是黑市，其实就是一条街，因为市面上买东西大多需要票，可她们没有票，只能来这里凑凑运气。
赵文娟因长期吃不饱饭，营养不良，提前衰老，手也止不住的颤抖，早上吃了两个肉包子，感觉手抖的没那么厉害了。
看着一个个小摊贩，沈欣念想起应该几年后，这些都会合法化，可现在他们一个个都警惕的很，巷子角处还有人在不断巡逻。
沈欣念买了十几个鸡蛋，一些米面和猪膘油，又选了一些菜，引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
不多时，身后出现了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几次试图靠近沈欣念，都被沈欣念挡了回去。
看着巡逻的人越来越近，那人又远远躲开，对其他人下手，只见他一个探手，收回来时，那钱包和包钱的帕子进了自己兜里。
沈欣念此时正缺钱的慌，看到这来钱快的活计，心中痒的慌。
偷别人的犯法，可是偷小偷的应该不犯法吧。
只是她这个刚起，看到身边的赵文娟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她惹事了可以离开，赵文娟怎么办？
哎，麻烦。
沈欣念低头，把兜里的钱塞到手里，拎着东西回了家。
遇到隔壁的邻居，看到赵文娟热情的打了声招呼，邻居看到身边的沈欣念，好奇问道：“你外孙女来看你了？”
赵文娟笑着点点头，“哎，这丫头大老远跑来，不让来，非要来。”
两人站在门口聊了半天，拉了一会家常，又分开了。
“你还别说，她这个外孙女，一化妆还怪洋气，你看那睫毛那么长，脸涂的那么白，还是城里人洋气。”隔壁的老太太对着自己老头一顿输出，“回头，让咱雪梅也来的时候画画妆，也让他们看看，咱也洋气。”
“你这有什么好攀比的。没看到那丫头饿的都瘦了，不化妆能好看吗？咱家孙女可比她好看多了，胖胖的惹人喜欢，不用化妆也好看。”
“哼，你懂什么，化妆了更好看。”
两人拌着嘴，走了，沈欣念在门口听着，心里不是滋味。
真正的外孙女已经死了，哪里比的上活生生的人。
她抬头看了看赵文娟，生怕那些话刺激到她，刚想安慰她两句，赵文娟先开了口，“当年回去参加葬礼我没和他们说，他们都不知道，有时候和他们聊天的时候就会感觉念裳还活着。”
“她还活着，活在您的记忆里。”沈欣念实在觉得没什么言语能抚平内心的伤痛。
“嗯，我也感觉她还活着，你看她应该看我对生活自暴自弃了，所以才派你来救我，其实昨天，我是想自杀来着。”赵文娟说到这，顿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对沈欣念说道：
“活了许久，没什么意思，每天我只吃一顿，勉强自己活着，昨天我起了个大早，准备喝粥的时候把药吃了，一了百了。
可你出现了，强势地逼我吃饭，总感觉是念裳在冥冥之中察觉到了什么，在救我，尤其是你做完那些事又睡着了。”
赵文娟自己也觉得荒唐，以前她从不信鬼神之说，可活了大半辈子，不信也遇到不少，直到这次，真的太多的巧合，让她不得不想。
沈欣念抽了抽鼻子，尴尬的笑了笑，“说不定真的是她在冥冥之中让我来救您的，所以，带着大家的期盼，活下去。”
“哎，活下去。”赵文娟心中的阴霾在听到沈欣念的话后，一扫而光，连带着空气都新鲜了许多。
“走吧，做饭吃饭去。”沈欣念抬腿往里走去，赵文娟步伐也不由加快了许多，身上充满了干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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