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谷主垂询与星钥涟漪
演武场中的死寂持续了数息，旋即被轰然爆发的议论声所取代。
“一指！仅仅一指就败了司徒皓？”
“那是什么剑指？我根本没看清！”
“划分阴阳，厘定乾坤……此子对剑意的领悟，已至化境！”
“韩小厉？此人究竟是何来历？散修中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无数道目光，惊疑、震撼、探究、忌惮，尽数聚焦于场中那道青袍身影之上。他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指并非出自他手。唯有少数眼力高明者，才能从他收回的指尖，感受到那一闪而逝、令神魂都为之战栗的极致锋芒。
高台上，天剑宗的白袍长老脸色铁青，周身剑气不受控制地激荡，使得空气都发出嗤嗤声响。司徒皓是他最为看重的后辈之一，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无名散修以如此碾压的方式击败，这不仅是司徒皓的耻辱，更是天剑宗颜面的折损。他冷哼一声，强压下立刻发作的冲动，目光阴鸷地盯着韩小厉。
玄霜剑派的冷凝霜，清冷的眸中异彩更盛。她自问与司徒皓在伯仲之间，即便能胜，也需经历一番苦战。而眼前这青袍青年，却以一种近乎“道”的碾压姿态，轻描淡写地划分了胜负。那种划分一切的意志，以及最后那一点终结死寂的指意，让她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寒意与……向往。此人之剑道，已走上了与她等截然不同的路径。
铸剑谷主南宫冶，赤眉下的双目精光内敛，他缓缓站起身，那股久居上位的威严气息自然散发，使得场中的喧哗渐渐平息。他并未立刻回应韩小厉的请求，而是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韩小厉身上，声音浑厚，听不出喜怒：
“韩小友，好精妙的剑指。划分之意，终结之念，已得剑道真髓。不知师承何处？”
这个问题，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能教导出如此弟子，其师承定然非同小可。
韩小厉不卑不亢，拱手行礼：“回南宫谷主，晚辈乃一介散修，偶得前人遗泽，自行摸索，并无明确师承。”他这话半真半假，锈剑与三式剑诀确为遗泽，但具体的修炼体悟，却全靠自身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的磨砺。
“自行摸索？”南宫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深深看了韩小厉一眼，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若真如此，小友之天资，堪称妖孽。”
他话锋一转，不再纠缠于师承问题：“小友方才说，有问题欲向老夫请教？但说无妨。不过，在此之前……”他目光转向一旁脸色依旧苍白的司徒皓，“司徒师侄，胜败乃兵家常事，剑道之途，漫长悠远，一时之挫，未必不是磨砺剑心之机。”
司徒皓身体一震，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的屈辱与惊悸，对着南宫冶躬身一礼：“多谢南宫师伯指点，皓……受教。”他又看向韩小厉，眼神复杂，最终还是抱拳道：“韩道友剑道通神，司徒……佩服。”说完，默默退至天剑宗长老身后，闭目调息，显然今日之败，对他打击不小。
南宫冶这才重新看向韩小厉：“小友，现在可以说了。”
韩小厉心知这是南宫冶在维持场面，同时也给了他说话的机会。他不再犹豫，直接开口，声音清晰传遍全场：“晚辈听闻，铸剑谷乃万剑山脉炼器之魁首，尤擅古法修复。晚辈机缘巧合，得一残破古剑，灵性大损，寻常手段难以温养，故冒昧前来，想请教谷主，可知有何种天材地宝，或特殊法门，能助其恢复灵性？”
他并未直接提及开阳星钥，而是以“残破古剑”代之。一方面是不愿在众目睽睽下暴露自身最大隐秘，另一方面，也是借此试探南宫冶的反应。
南宫冶闻言，赤眉微挑：“哦？古剑？不知是何形制，有何特异之处？小友可否取出，容老夫一观？”他身为铸剑大师，对珍奇剑器自然有着浓厚的兴趣。
韩小厉略作沉吟，摇了摇头：“抱歉，南宫谷主，此剑关系重大，且状态极不稳定，非是晚辈不愿，实不便在此显露。晚辈只知，此剑材质特殊，似金非金，似木非木，其上蕴有古老星纹，对星辰之力似有感应。”
他刻意点出了“星纹”和“星辰之力”，这是开阳星钥最显着的特征之一。说话间，他仔细观察着南宫冶的神情。
果然，在听到“星纹”和“星辰之力”时，南宫冶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如常，但以韩小厉的神识强度，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细微的变化。不仅是南宫冶，高台上那位一直闭目养神，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玄霜剑派女子，也在此时睁开了双眸，冰蓝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讶异。
“星纹……星辰之力……”南宫冶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似在回忆，“据古籍记载，上古时期，确有擅长接引星辰之力淬炼剑器的流派，其剑器往往铭刻星纹，威力莫测。只是此法早已失传，相关的天材地宝，如‘星辰砂’、‘陨星铁核’、‘九天星河液’等，也皆是世间难寻之神物。”
他顿了顿，看向韩小厉的目光带着一丝深意：“尤其是那‘九天星河液’，传闻乃九天星辰本源之力凝聚，一滴便可滋养万物灵性，对修复受损器灵有无上妙用。只是此物缥缈难寻，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我铸剑谷立谷万年，也仅是在先祖手札中见过记载，从未得见实物。”
星辰砂、陨星铁核、九天星河液……韩小厉将这些名字牢牢记在心中。他知道，南宫冶并未完全说实话，至少，关于开阳星钥本身，他定然知晓更多，只是不愿在此刻点破。
“多谢谷主指点。”韩小厉再次拱手，“不知谷中典籍，可有关于此类星纹古剑的更详细记载？晚辈愿以等价之物交换阅览之机。”
南宫冶沉吟片刻，道：“我铸剑谷的确收藏了一些上古剑器图谱与杂记。小友若有意，可在谷中暂住几日，待小会结束后，老夫可命人带小友去藏书阁相关区域查阅。至于交换……暂且不提，就当是老夫欣赏小友剑道，行个方便。”
他此举，既卖了韩小厉一个人情，也将进一步的接触控制在了私下场合，避免了在场众多势力的窥探。
“如此，晚辈多谢谷主！”韩小厉心中一定，知道第一步目标已经达成。
就在这时，那玄霜剑派的冷凝霜忽然开口，声音清越如冰泉击玉：“韩道友。”
韩小厉转头望去。
冷凝霜美眸直视着他：“道友剑道非凡，冷凝霜钦佩。不知他日可有暇，往我玄霜剑派一叙？我派祖师亦曾收集过一些上古星图与剑诀，或对道友有所助益。”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侧目。玄霜剑派向来超然物外，极少主动邀请外人，尤其是男子。冷凝霜此举，无疑是对韩小厉极大的认可与招揽之意。
韩小厉心中微动，玄霜剑派祖师收集的星图？这或许是与摇光星钥有关的线索！他面色不变，客气回应：“冷道友盛情，韩某记下了。若有机会，定当登门拜访，请教一二。”
冷凝霜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天剑宗长老见状，脸色更加难看，冷哼一声，拂袖坐下，显然不欲再多待。
南宫羽见状，连忙上前，宣布此次论剑小会到此结束，并按照诸位前辈评议，定下前三名次。虽然韩小厉只出手一次，但其展现的实力远超同侪，魁首之位毫无争议。冷凝霜与司徒皓并列第二，李潇位列第三。
韩小厉对那所谓的珍藏与宝剑并无太大兴趣，但依旧依礼接过南宫羽递来的一个储物袋和那柄由铸剑谷大师锻造的、寒光凛冽的宝剑。
小会落幕，人群渐散，但关于“韩小厉”这个名字的讨论，却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迅速向整个万剑山脉扩散。所有人都明白，一位新的、足以搅动风云的剑道天骄，已然崛起。
韩小厉在一位铸剑谷执事的引领下，前往客舍暂住。他行走在铸剑谷特有的、弥漫着金属与火炭气息的廊道中，心神却沉入丹田。
元婴怀抱的那柄小锈剑，在经历了方才那惊世一击后，似乎并无任何变化，依旧沉寂。但他能感觉到，在自己动用“辟地”与“杀人”剑意时，锈剑内部那微不可察的灵性，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
“星辰砂、陨星铁核、九天星河液……”他默默念着这几个名字，“还有玄霜剑派的星图……线索，正在一点点汇聚。”
他知道，在这铸剑谷中，关于开阳星钥的博弈，才刚刚开始。南宫冶的态度暧昧，天剑宗的不满，玄霜剑派的示好……各方势力交织，他需步步为营。
回到安排的清雅客舍，韩小厉布下几个简易的警示禁制，并未急于打坐，而是拿出了那柄作为奖品的宝剑。剑身如一泓秋水，寒气逼人，确是一柄不可多得的上品法宝级剑器。
但他只是略一探查，便将其收起。此剑虽好，却远不及他丹田温养的本命锈剑。他的道，只在锈剑，只在开天、辟地、杀人三式。
“接下来，便是等待南宫冶的召见，以及查阅铸剑谷的典籍了。”他盘膝坐下，闭上双目，心神沉入对三式剑诀的进一步推演与体悟之中。今日一战，他对“划分”与“终结”的领悟，似乎又深了一层。
窗外，铸剑谷的夜空，星辰似乎比往日更加明亮了几分，尤其是北方天域，那柄勺状星辰中的一颗，隐隐闪烁着微光，与客舍中那沉寂的锈剑，产生着无人能知的微妙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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