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塘镇的清晨是在鸟叫和炊烟里醒来的，如果忽略掉驻扎在此地的日军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紧张，这儿倒真像个与世无争的深山老镇。
陈晓站在大院角落，假装活动筋骨，目光却像扫描仪一样把周围地形又过了一遍。东北角的围墙修补痕迹更明显了，了望哨上那个哨兵正打着哈欠，视线盲区大得能跑马。
“高桥君，起得真早。”小林弘树顶着两个黑眼圈从主屋出来，“昨晚睡得不好，总觉得……不太踏实。”
“课长多虑了，这里很安全。”陈晓脸上挂起标准的“忠诚微笑”，心里吐槽：不踏实就对了，等军统的枪口怼到你脑门上，那才叫真的不踏实。
他得尽快把情报送出去。以往树洞死信箱那种被动的情报传递方式太慢了，现在形势瞬息万变，他等不起。
必须主动创造机会传递出情报，这样才能让自己把握准确时间，以做好最后的准备。
“咳咳……”陈晓在工作会议前就突然剧烈咳嗽，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会议前暗中用装辣椒粉的喷雾器直接刺激喉咙的技巧，和热毛巾敷往额头模拟发烧的效果堪称完美。
“高桥君，你没事吧？”濑川关切地问。
“没、没事……”陈晓话没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看着陈晓通红的面色（被辣椒粉刺激得不轻），小林弘树伸手往他额头一探，惊呼：“好烫！高桥君，你在发烧！”
陈晓“虚弱”地摆摆手：“一点小毛病，不能耽误工作……”
内心吐槽：这点演技要是放在后世，怎么也得拿个金鸡奖。
濑川皱眉：“我们石塘镇这边现在缺医少药，驻点军医也还没过来啊。你这现在什么情况？”
“只是有点发烧，可能得流感了，”陈晓“勉强”直起身，“属下昨天来的路上，记得好像看到镇上有家中药铺，去抓副药吃下就好。顺便……可以实地看看镇上的布防情况。”
一箭双雕的理由。既表现出抱病工作的“忠诚”，又给了外出的合理借口。
濑川果然被打动：“让井上带两个人陪你去。”
“一个就够了，人多反而显眼。”陈晓恰到好处地咳嗽两声，“属下去去就回。”
内心暗忖：一个正好，两个嫌多，三个就坏菜了。
……
镇上的“济世堂”药铺————军统早年布下的秘密联络点，药铺门面不大，药材倒是齐全。老郎中眯着眼给陈晓把脉时，井上持枪站在门口，警惕地打量着街面。
“先生这是风寒入体，需要发汗。”坐堂老郎中慢悠悠地说。
“”那您给我多加三钱金银花。”陈晓配合着说道，并用特定的笔画顺序在方子上虚画一个军统情报联络标记。
当他说出“多加三钱金银花”暗号时，老郎中写药方的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里的金银花刚好用完了，”老郎中抬头，目光深邃，“不过后院还有些库存，客人要不要随我去取？”
陈晓“虚弱”地起身，对井上说：“我随老先生去后院取药，你在这里等下。”
井上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下。毕竟一个发烧的病人和一个老郎中，能玩出什么花样？
后院药房里，老郎中迅速收起笑容，低声道：“表少爷咳得厉害，是要加黄连还是甘草？”
这是确认身份的暗语。
“都要，”陈晓语速极快，“石塘镇，日军秘密指挥所，约百人，档案在主屋，指挥官住东厢。围墙东北角有破损，哨岗每两小时换防。建议三日后子夜动手。”
说完将密信塞进一包药材中，同时接过老郎中递来的另一包药。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
回到前堂时，井上还在尽职地盯着街面。陈晓把药包递给他：“麻烦井上君了。”
内心暗忖：这份“大礼”军统应该会很喜欢吧？端掉一个日军秘密指挥所，缴获核心档案，击毙包括一名机关长和重要分析官在内的高级特务，这功劳，足以让任何行动指挥官眼红。
……
同一时间，上海军统站。
新任站长沈醉正对着一堆毫无进展的工作报告苦恼发愁：“日本人都快完蛋了，我们连个像样的功劳都捞不着！”
就在这时，情报科长冲了进来：“站长！石塘镇药铺的紧急情报！”
密信是通过军统地下交通站连夜送出的，沈醉看着情报内容，眼睛越瞪越大。
“石塘镇……日军梅机关核心人员转移……濑川哲也……高桥晓……重要档案……”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剂强心针。
而且还附有：驻点坐标、人员、布防、甚至换岗时间……这简直是一份完整的“攻略指南”！
“确认是‘夜莺’的渠道？”沈醉强压激动。
“绝对没错！而且送信人说，暗码核对无误。疑似‘夜莺’亲自现身，情况紧急！而且，内容与我们之前掌握的、关于日军部分机构秘密转移的零星情报能够相互印证。”情报科长语气肯定。
沈醉猛地一拍桌子：“好！天助我也！端掉日军秘密指挥所，缴获核心档案，击毙高级特务……这功劳够我们吃十年！”
他立刻下令：“行动队全体集合！挑最精干的人手，配最好的装备！务必将这个据点连根拔起，所有人员，格杀勿论！档案，尽量缴获！”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因此次大功而加官进爵的场景。
军统这部庞大的机器，因为这份“礼物”而高速运转起来。一支由三十余名经验丰富的特工组成的行动队迅速集结，配备了精良的武器和爆破器材。行动计划、撤退路线被反复推演。
山雨欲来风满楼。
……
陈晓回到石塘镇大院时，天色已近黄昏。
他“虚弱”地提着药包，还不忘向濑川汇报：“镇上的布防确实有几个漏洞，属下已经记下了。”
濑川感动地拍拍他肩膀：“高桥君都病成这样了还心系工作，实乃帝国楷模！”
陈晓躬身退出，内心吐槽：等你发现我就是那个送你上路的人，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说。
晚饭时，他特意把药包放在显眼处，当着众人的面喝下那碗苦药。
小林弘树感慨：“高桥君，你要保重身体啊。”
“放心吧课长，”陈晓微笑，“很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语双关。
入夜后，他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隐约的风声。
情报已经送出，军统应该开始行动了。他像站在舞台幕后的导演，看着演员们按照他写的剧本卖力演出。
他要借军统之手，为自己送行。这种双面操控达到极致的感觉，给他带来一种俯瞰众生的掌控感。
窗外，远山寂寂，星月无光。
而在山的另一头，一支精锐的行动队已悄无声息地潜入夜色。
子弹上膛，利刃出鞘。
只是，这出戏的高潮，会完全按照他编写的剧本来演吗？军统的行动，会不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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