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防火玻璃里的“林昭”,既不是过去,也不是未来。
他们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手里提着公文包,嘴角挂着标准的一百二十分微笑,正排队走进一部并不存在的电梯。
那是被“修正”后的他。
一个去掉了棱角、剔除了愤怒、不再会为了半块馒头跟野狗抢食的所谓“完美公民”。
林昭只看了一眼,脑仁就像是被烧红的铁钎狠狠搅动。
第十层。
空气里的那种粘稠感变成了实质性的胶水。不,那是记忆的清洗液。
一股无形的波动扫过,像是一块巨大的橡皮擦在他的脑海里粗暴地抹擦。
七岁那年偷喝爷爷藏的劣质烧酒辣出的眼泪……消失了。
第一次被人把脑袋摁进泥坑里那种窒息的屈辱感……模糊了。
甚至连苏慕那张总是冷冰冰却唯独对他皱眉的脸,五官都开始像融化的蜡像一样扭曲、淡去。
“忘了好……忘了就不疼了……”
耳边响起无数个重叠的声音,那是玻璃里那些“完美林昭”在说话。
他们伸出手,隔着玻璃似乎想把他也拉进去。
林昭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那种极致的安宁感简直比最烈性的迷药还要诱人。
只要迈进去,就没有痛苦,没有这该死的仙宫,也没有天天在耳边尖叫的疯子。
“咔嚓——”
左眼眶里,那枚青铜齿轮突然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爆响。
就像是一根紧绷的琴弦被强行崩断,又迅速接上。
齿轮逆向疯狂旋转,将被抹去的记忆残片强行从虚空中抓了回来,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重新缝合进脑海。
那一瞬间,一幅画面在脑中炸开。
那是个大雪天,爷爷那把生了锈的铁剑被债主折断,扔在雪地里。
老人跪在雪里去捡那两截废铁,手冻得青紫,却还在笑:“昭儿,记住,剑断了不要紧,脊梁骨别断。”
那时候的愤怒,那时候雪落在脖子里的冰冷,那时候想杀人的冲动——
全回来了!
“去你妈的安宁!”
林昭猛地一头撞向旁边的承重墙。
“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额头瞬间崩裂,温热的鲜血顺着眉骨淌下来,刚好滴在掌心还没干透的“不断”二字上。
疼痛是最好的兴奋剂。
他像头受伤的野兽,对着玻璃里那无数个微笑的自己嘶吼:“老子一身反骨全是刺,谁他妈要做这种只会假笑的废物容器!”
咔啦啦——
所有的防火玻璃瞬间布满裂纹,随后轰然炸碎。
那些完美的幻象还没来得及露出惊恐的表情,就被飞溅的玻璃渣扎成了马蜂窝。
笼罩在楼道里的第一道白色净化光柱,被这股混着血腥味的戾气冲得烟消云散。
林昭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根本不看伤口,抬脚就往上冲。
二十层。
这里的地板全是镜面金属,天花板也是。
整层楼像是一个巨大的万花筒。
林昭一脚踏上去,脚底却像踩进了泥潭。
低头一看,哪里是镜面,那分明是亿万张密密麻麻的半透明纸片。
《自愿加班协议书》、《放弃申诉权利声明》、《离婚冷静期确认单》、《个人征信免责条款》……
全是这座城市里几百万人曾经签下过的“沉默契约”。
每走一步,就有无数张纸片像水蛭一样顺着裤腿爬上来,贴在他的腿上、腰上、胸口。
它们不需要胶水,它们粘的是“因果”。
“一旦签字,不得反悔。”
“最终解释权归本公司所有。”
“这都是为你好。”
无数细碎的声音试图封住他的嘴。
几张写着《保密协议》的纸片竟然直接糊向了他的口鼻,那种窒息感让林昭的喉咙里只能发出“荷荷”的风箱声。
不能说话。
不能抱怨。
不能质疑。
这就是第二十层的规矩。
林昭死死扣住喉咙上的纸片,指甲嵌进肉里,却撕不下来。
他左眼的齿轮转得快要冒烟,视野里突然闪过昨晚那个盲童睁开眼时的画面——那个孩子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对着太阳的方向大笑。
即使看不见,也要笑给天看!
林昭心一横,舌尖抵住牙齿,猛地用力一咬。
剧痛钻心,满嘴腥甜。
“噗——”
一口心头血混着唾沫,狠狠喷在面前光滑如镜的地板上。
他用还在颤抖的手指,蘸着嘴里的血,在地上那一堆狗屁契约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两个大字:
【我说】。
血字落下,如有雷鸣。
那两个字像是两团在这死寂世界里燃烧的磷火,瞬间点燃了整层楼的契约纸片。
无数燃烧的灰烬像是黑色的蝴蝶,呼啦啦地冲向天花板,撞击着那些试图压下来的规则。
林昭喘着粗气,抬头看向墙壁上的镜面。
这一次,镜子里的那个满脸是血的男人,终于不再是一脸死相,而是咧开那张猩红的嘴,露出了一个狰狞又畅快的笑。
继续!
三十层,笑之劫。
让你忘了怎么哭,哪怕心里在滴血,脸上也得挂着笑。
林昭一边笑得比哭还难看,一边用指甲把大腿掐得稀烂,用痛觉锚定悲伤。
五十层,怒之劫。
试图抽干他的愤怒,把他变成一块温润的玉。
林昭干脆把左眼的“疯语”全开了,让那群亿万古仙的咆哮灌进脑子,用更大的疯癫去对抗理智的剥离。
七十层,爱之劫。
楼梯转角,苏慕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白衬衫,手里拿着考研录取通知书,站在那儿对他招手:“林昭,别走了,我们回家,我给你煮面。”
太像了。连那股若有若无的书卷气都一模一样。
林昭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那个“苏慕”,眼神温柔得像水,手里却不知何时多了一块从墙上抠下来的碎砖头。
“苏慕才不会叫我回家。”林昭轻声说,左眼里红光暴涨,将被净化掉的情绪强行转化成了一种名为“疯元力”的实质性能量,“她只会骂我是个不省心的混蛋,然后陪我一起去送死。”
砖头狠狠砸碎了幻影。
到了第七十九层。
林昭已经不需要用手去写符了。
那些从眼角、嘴角、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在空中像是有了生命一样,自动凝结成三个诡异的血色符文,绕着他的身体缓缓旋转。
那是只有疯子才能看懂的文字。
第八十层到了。
这一层的电梯门,竟然是开着的。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背对着楼道,站在电梯口。
他手里拿着一块非金非玉的黑色令符,上面刻着一个让所有声音都为之冻结的字——【缄】。
欧阳烬。
那个一直游走在黑白两道之间的神秘掮客。
“你让太多人开口了。”
欧阳烬转过身,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知道为什么这座塔要叫‘静’吗?因为只有安静,才没有争吵,没有纷争。有些话烂在肚子里,至少还能活命。”
他抬起手,那枚“缄默令符”直指林昭眉心。
一股庞大的压迫感瞬间锁死了林昭所有的动作。
这不仅仅是武道境界的压制,更是规则层面的封锁。
“放屁。”
林昭动弹不得,但他的眼神依旧凶狠,“让人闭嘴就能天下太平?那坟地里最太平,你怎么不把自己埋进去?”
欧阳烬眼神微动,令符上的光芒却更盛一分:“执迷不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铮——”
一声激昂的琴音,竟然穿透了塔外数百米的高空,穿透了暴雨和厚重的墙壁,精准地钻进了第八十层。
那是柳知音的《焚心调》变奏!
琴音里带着一股决绝,更带着一丝早已埋藏多年的哀鸣。
欧阳烬那只稳如磐石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那琴声唤醒了他脑海深处一段尘封的记忆——那个雨夜,病床上的妹妹张着嘴,拼命想要喊一声“哥哥”,却因为喉管切开手术而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后只能含恨离世。
如果当时能说话……如果当时能听到……
“哥……哥……”
琴音化作了幻听,在欧阳烬耳边炸响。
他那张死人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是极度的痛苦与悔恨。
手中的“缄默令符”发出一声脆响,表面崩开了一道细纹。
封锁松动了!
林昭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整个人如同一枚出膛的炮弹,带着那三枚血色符文,直接从欧阳烬身边的空隙跃了过去。
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林昭没有回头,只扔下了一句话:
“不是话带来痛苦,是不敢说话才让人死得不明不白!”
欧阳烬僵在原地,手中的令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九十层。
这里没有机关,没有幻象。
只有九尊“人”。
那是九个完全由发黄的信纸折叠而成的人形守卫,站在通往上一层的入口处。
林昭认得那几张脸。
左边那个,是那个每天给过世妻子写信的老大爷。
右边那个,是那个总是把零花钱攒下来寄给山区贫困生的初中生。
中间那个……是那个总是笑着说“生活充满阳光”的快递小哥。
他们都是前段时间在信坛投信后失踪的人。
此刻,他们的五官是画上去的,身体是纸折的,嘴里却发出了整齐划一的低语:
“停下吧,前面太苦了。”
“我们在这里很幸福。”
“没有痛苦了,真的没有痛苦了。”
他们挡在那里,不像是在阻拦敌人,更像是在劝阻一个即将跳入火坑的亲人。
林昭停下了脚步。他的拳头捏紧了又松开。
打碎他们?那就是打碎这世上最后一点温良。
但不打碎他们,这该死的吃人仙宫就要把所有人都变成这副鬼样子。
“这就是你们要的幸福吗?”
林昭闭上眼,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小瓶子。
那是“悼念结晶”。
是他这一百多天来,每一次任务,每一次生死边缘,从那些亡魂、疯子、受害者身上收集来的所有负面情绪。
哀伤、愤怒、不甘、绝望。
“如果活着就是要变成没有痛觉的纸人……”
林昭猛地将瓶子按在自己心口,狠狠捏碎!
“那我宁愿痛着活!!!”
轰——!!!
一股恐怖的黑色风暴以林昭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不是灵气,那是纯粹的情绪乱流!
是几千个人的哭声、骂声、惨叫声汇聚成的精神海啸!
狂风卷起那九尊纸人,却没有撕碎他们,而是吹开了那些折叠的褶皱。
漫天信纸飞舞。
每一张信纸上,原本模糊的字迹重新变得清晰。
“老伴啊,我想你了……”
“我要考上大学……”
“这个月工资发了给妈买件衣服……”
那些真实的愿望,那些带着痛感的思念,重新回到了这些纸人的躯壳里。
九尊守卫眼中的空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行清泪。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颤抖着跪了下来,将头深深埋进胸口,为那个满身是血的青年让出了一条路。
通道,豁然洞开。
林昭踉跄着跨过那些信纸,每走一步,脚下都会留下一个血脚印。
前面就是第九十九层。
没有守卫,没有机关。
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候梯厅。
而在候梯厅的正上方,悬挂着一块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的牌匾,上面只有三个烫金大字——
【情斩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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