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铁门的吱呀声还在潮湿的空气中回荡,李太医手中灯笼的光晕在斑驳的石壁上摇晃,将他佝偻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黎童扶着石壁站起身,左臂的伤口被水浸得生疼,却死死攥紧了短刀,刀身在火光下泛着冷芒。昭华长剑斜指地面,剑尖微颤,映出她眼底的警惕 —— 这李太医前几日还在太医院为太后诊脉,转头便成了玄莲教的爪牙,此刻突然现身,绝非善类。
“李太医深夜引我二人至此,不知是哪位‘大人物’在等?” 黎童的声音在水牢中显得格外沉厚,带着伤后的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锋芒。他刻意加重 “大人物” 三字,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对方手中的灯笼,那灯笼的竹骨上刻着细小的莲纹,正是玄莲教的记号。
李太医干笑两声,皱纹堆挤的脸上看不出情绪:“黎统领不必多心,此人若见不到二位,怕是今夜这皇城十八声钟鸣,还要再响上十八声。” 他转身往通道深处走去,灯笼的光晕在前方引路,“二位请随我来,路上也好让老夫说说这钟鸣的蹊跷。”
黎童与昭华交换了一个眼神,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断。昭华轻轻点头,长剑回鞘半寸,以作防备;黎童则将短刀藏于袖中,扶着石壁跟上,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借着通道壁的回声判断前方是否有埋伏 —— 这是蛙人营在水下暗礁区练出的本事,听声辨位,不差毫厘。
通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行,两侧石壁渗着水珠,腥冷的气息中混杂着淡淡的药味。李太医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带着几分唏嘘:“二位可知,这皇城钟鸣有讲究,国丧敲十三,兵变敲九响,唯有‘龙困浅滩’时,才敲十八声 —— 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意为‘十八路藩王勤王’。”
黎童心头一震,脚步微顿:“你的意思是,有人以‘龙困浅滩’为由,召集藩王?” 当今圣上虽年幼,却由太后辅政,朝局虽有波澜,却远未到 “龙困浅滩” 的地步,这分明是有人借钟鸣矫诏!
“黎统领果然机敏。” 李太医的声音隔着灯笼的光晕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今夜敲钟的,是禁军副统领赵奎,此人早年曾得玄莲教资助,如今正是二皇叔的左膀右臂。他在钟鼓楼埋下了火药,只待藩王入京,便要……”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人身形皆是一凛。李太医猛地将灯笼往石壁上一按,火光骤灭!黎童反应极快,左手拽住昭华往侧方一扑,两人贴着湿滑的石壁滚到一处凹陷中 —— 这是他刚才听声辨出的暗格,原是看守水牢的狱卒藏酒之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借着通道尽头透来的微光,能看到六个玄莲教徒,个个手持弯刀,为首者脸上带着一道刀疤,正是赵奎的心腹张猛。“李太医呢?那老东西说要带两个‘贵客’来见副统领,怎么不见人影?” 张猛的声音粗哑如砂纸摩擦,“二皇叔有令,找到那两人,直接砍了喂狗!”
“大哥,你说李太医会不会反水?” 一个教徒问道。
“反水?” 张猛冷笑一声,“他儿子还在咱们手里当人质,借他个胆子也不敢!仔细搜,尤其是暗格,这老东西最会藏人!”
教徒们的脚步声在通道里来回游走,刀鞘碰撞石壁的声音让人心头发紧。黎童屏住呼吸,右手按在短刀上,指尖能感觉到昭华的心跳 —— 她虽未出声,掌心却已沁出冷汗。他悄悄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用的是蛙人营的暗号:“三息后动手”。
三息刚过,黎童突然从暗格中窜出,短刀如 “浪里翻花”,直取张猛下盘!这招是他从《孙子兵法》“兵势篇” 悟出的 “以迂为直”,避开对方刀锋,专攻脚步不稳之处。张猛猝不及防,被扫中脚踝,踉跄着后退时,昭华已如 “惊鸿掠水” 般跃出,长剑 “唰” 地出鞘,剑尖点向两名教徒的手腕 —— 这是她从《奇门遁甲》“休门” 位悟出的卸力招法,不伤人命,却能卸去兵器。
电光火石间,已有三名教徒被缴械。张猛怒吼一声,弯刀带着风声劈向黎童面门,刀势刚猛,却露了下盘空当。黎童不退反进,左臂顶住对方刀背,右手短刀反撩,“嗤” 地划破对方衣襟,露出里面的莲纹护心镜 —— 正是玄莲教核心教徒的标记。
“果然是你们!” 黎童怒喝一声,短刀变撩为刺,直指护心镜边缘的缝隙。这处缝隙是他早年检修教众甲胄时记下的弱点,此刻用上,正应了《鬼谷子》“抵巇” 篇 “因其隙而抵之” 的道理。张猛没想到对方竟知甲胄破绽,慌忙后缩,却被昭华长剑缠住,剑影如 “九宫飞星”,逼得他连连后退。
余下三名教徒见势不妙,竟掏出火折子要点燃通道两侧的油布!黎童眼角余光瞥见,心头大急 —— 这通道本就狭窄,一旦起火,众人都要被困死在此!他猛地矮身,短刀在地上一挑,一块松动的石砖如飞镖般射出,正中最左侧教徒的手腕,火折子 “当啷” 落地。同时喊道:“昭华,左三右七!”
这是两人练剑时的暗号,意为 “左路攻其三路,右路守其七门”,暗合奇门遁甲 “三吉七凶” 之说。昭华心领神会,长剑突然变快,专攻对方左路三式,逼得张猛无暇他顾,黎童则趁机扑向右侧两名教徒,短刀舞成一片刀花,“叮叮当当” 将火折子打落。
混战中,黎童左臂旧伤被震得剧痛,冷汗瞬间湿透衣襟。他咬牙强忍,想起蛙人营 “以伤换势” 的战法,故意卖个破绽,让张猛弯刀近身,再猛地旋身,短刀顺着对方刀势滑入,“噗” 地刺穿其右臂琵琶骨 —— 这是卸去蛮力的要穴,正合《孙子兵法》“避实击虚” 之理。
张猛惨叫一声,弯刀落地。剩下的教徒见头领受伤,哪里还敢恋战,扶起他便往通道深处逃去。黎童本想追击,却被昭华拉住:“穷寇莫追,先看看李太医!”
此时李太医才从另一侧暗格钻出来,手里还攥着个油布包,脸色惨白:“好险…… 这是老臣从太医院偷出的‘九转还魂丹’,能治百毒,刚才若被他们搜去,可就麻烦了。” 他打开油布包,里面是个小玉瓶,丹药香气清冽。
黎童接过玉瓶,指尖触到瓶身冰凉,突然想起一事:“李太医既知赵奎阴谋,为何不早报官?”
李太医叹了口气,皱纹里淌下两行浊泪:“犬子被玄莲教掳走,老臣也是身不由己…… 直到方才听到二位与张猛交手,才知黎统领身怀绝技,昭华公主智勇双全,想来能救犬子性命,这才敢……”
“令郎在哪?” 昭华追问,语气缓和了些。
“就在钟鼓楼地下密室。” 李太医指着通道尽头,“从这里出去,穿过三道石门,便是钟鼓楼地基,密室的钥匙……”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钥匙,上面刻着繁复的莲纹,“老臣这就带二位去,只求事成之后,救救犬子。”
黎童看着那把钥匙,突然想起赵珏腰间也有一把类似的,心中一动:“钟鼓楼的火药,何时引爆?”
“三更天!” 李太医声音发颤,“还有一个时辰!”
三人不敢耽搁,沿着通道疾行。黎童左臂的伤口越来越痛,每走一步都像有针在扎,却咬牙不吭 —— 他知道此刻不能乱了军心。昭华察觉到他脚步踉跄,悄悄伸手托住他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衣料传来,带着无声的关切。黎童心头一暖,反手握紧她的手,用暗号比了个 “稳” 字。
穿过三道石门,果然闻到浓烈的火药味。钟鼓楼的地基下,竟藏着一间数十丈宽的密室,墙角堆着数十箱火药,引线如蛛网般连接到中央的铜钟上 —— 只要三更敲响铜钟,震动便会引燃引线!
密室角落里,一个少年被绑在柱子上,正是李太医的儿子李天。看到父亲,少年挣扎着喊道:“爹!他们说要让藩王们……”
话音未落,密室上方突然传来 “轰隆” 一声,竟是有人从上面破板而入!赵奎手持长剑,带着十余名教徒落在密室中央,冷笑道:“李太医,你果然反水!还有黎童、昭华,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黎童将昭华护在身后,短刀一横,伤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强撑着笑道:“赵副统领,你可知‘困兽之斗’的下场?” 他故意拖延时间,目光飞快扫过密室 —— 东南角有通风口,虽狭小,却能容人爬出;火药箱旁堆着几捆干燥的艾草,正是引火之物。
“死到临头还嘴硬!” 赵奎长剑一挥,教徒们立刻举刀扑上。黎童推了昭华一把:“带李太医和李天去通风口!” 自己则如 “礁石迎浪” 般冲向赵奎,短刀直取对方中路。
赵奎的剑法带着玄莲教的阴狠,剑尖总往黎童伤口招呼,逼得他连连后退。黎童看准对方剑招中 “艮位” 的破绽 —— 这是奇门中 “止” 的方位,最忌强攻。他突然矮身,短刀贴着地面滑行,如 “水蛇入泥”,直削对方脚踝。赵奎急忙跃起,却被黎童抓住机会,短刀反撩,在其大腿划开一道长口。
“找死!” 赵奎怒吼,长剑如 “毒蛇出洞” 刺向黎童心口。黎童避无可避,猛地转身,用左臂硬生生挡了一下!“噗” 的一声,剑尖穿透衣袖,扎进旧伤旁边的皮肉里!剧痛让他眼前一红,反而激起凶性,短刀如 “怒涛拍岸”,连劈带砍,逼得赵奎连连后退。
“黎童!” 昭华的声音从通风口传来,她已将李天和李太医送了上去,此刻又折返回来,长剑如 “流星赶月” 刺向赵奎后心。
赵奎腹背受敌,慌乱中长剑脱手。黎童趁机扑上,短刀抵住他咽喉:“说!火药如何拆除?”
赵奎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突然大笑:“拆不掉了!引线已与铜钟相连,三更一到,这里连同外面的藩王,都要炸上天!”
黎童心头一沉,看向通风口 —— 那里仅容一人通过,此刻再想出去已来不及。昭华急道:“用艾草!” 她指着火药旁的艾草捆,“艾草燃烟能呛熄引线!”
黎童立刻会意,拽过赵奎当盾牌,冲到艾草旁,用火折子点燃。浓烟瞬间弥漫开来,呛得教徒们连连咳嗽。昭华则趁机砍断连接铜钟的引线,却发现引线不止一根,竟有十八根,对应着十八路藩王!
“还有一根在铜钟里面!” 李太医的声音从通风口传来,“老臣在太医院见过图纸!”
此时更漏已敲两下,离三更只剩一刻钟。黎童看了眼昭华,她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握紧长剑:“我去铜钟!”
“我去!” 黎童按住她的肩,左臂的血顺着指尖滴落,“你从通风口出去报信,让禁军来疏散藩王!” 他撕下衣襟裹住伤口,短刀在掌心一转,“记住,若我没出去,替我照顾蛙人营的弟兄。”
昭华眼眶一红,却用力点头:“我在外面等你,你若不来,我便进来陪你!” 说罢转身跃入通风口。
黎童深吸一口气,拽着赵奎往密室外冲。教徒们在浓烟中乱砍,他如 “浪里白条” 般左躲右闪,短刀翻飞,将挡路者一一撂倒。冲到铜钟下,果然见钟内藏着最后一根引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
他挥刀砍断引线,却见断口处竟还有火星在蔓延 —— 这引线竟是 “火油混制” 的,遇空气即燃!黎童急中生智,解下腰间水囊,将剩下的水泼向火星,又脱下染血的外衣裹住钟口,死死按住。
三更的钟声响了,却只发出沉闷的 “嗡” 声,没有引爆火药。
黎童瘫坐在地,左臂的伤口已不再疼痛,许是麻木了。他抬头看向通风口,那里有星光透进来,隐约能听到昭华的呼喊声。
突然,赵奎从浓烟中扑出,手里举着个火折子:“同归于尽吧!”
黎童猛地翻滚躲开,火折子落在火药箱旁的艾草堆上,浓烟被引燃,竟腾起绿色的火焰 —— 这艾草里混了硝石!
他顾不上多想,转身冲向通风口,手脚并用地往上爬。身后传来赵奎的惨叫和火药燃烧的噼啪声,他知道自己必须快,昭华还在外面等他。
爬出通风口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昭华扑上来抱住他,他闻到她发间的清香,终于松了口气,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午后。黎童躺在禁军营房的床榻上,左臂被重新包扎过,昭华正坐在床边削苹果,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金。
“你醒了?” 昭华的声音带着惊喜,“太医说你失血过多,需静养三日。”
黎童看着她眼下的青黑,知道她定是守了一夜,刚想开口,却听到帐外传来喧哗 —— 藩王们已入京,正与禁军在宫门外争执,而二皇叔的下落,至今不明。
他挣扎着想坐起,却被昭华按住:“安心养伤,外面有父皇和大臣们处置。” 她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眼底闪过一丝忧虑,“只是…… 赵奎死前说,玄莲教的‘莲主’,根本不是二皇叔。”
黎童咬了口苹果,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心中却 “咯噔” 一下 —— 真正的莲主尚未现身,这场风波,恐怕还远未结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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