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这朱姨娘难产，一尸两命不是公认的事实吗？
程鹤年赤红着眼，揪着程宝珠的衣领：“她没有难产，她是被逼死的！”
程宝珠张大嘴巴，讶然道：“怎会？这到底怎么回事？”
印象中，前世程鹤年和程家也没有多亲密，就连登科及第、升任内阁大学士，程家也并没有热络地祝贺。难道……程鹤年也不是程家血脉？不对不对，如果他不是程家血脉，程老夫人怎么会容忍他活到现在？所以，他是因为亲娘的死因，与程府老死不相往来了？
待程鹤年稍微平复了心情，两人坐下来说话。
“那年我六岁，当时姨娘胎像很好，顺利来到了生产那日——”
轰隆隆，一道响雷响彻半空，随即劈下来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的寂静，暴雨而至。
“姨娘，用力啊！孩子头就要出来了！”稳婆汗如雨下，手上不停使劲儿。
朱姨娘坐在助产椅上双手紧紧握着把柄，面部因疼痛而扭曲：“啊！”
产房外。
“爹爹，姨娘在叫，我们进去看看她吧！”小鹤年听到自己生母在叫唤，坐不住了，拉着程大富的手摇晃恳求。
程大富表情很平静，摸摸程鹤年的头：“三郎听话，这里不适合你，来人，带三少爷回去。”
小鹤年被婆子接走了，他实在放心不下姨娘，假装回到屋里看书，关紧房门，从后窗跳出来，绕开了下人们，悄悄躲在产房外隐蔽的角落中。
小鹤年满眼焦急，双手合十，嘴里小声碎碎念：“求菩萨保佑，姨娘和弟弟平平安安。”
程大富站在檐下，幽暗的灯火映照在他神色复杂的面庞上，无端的让人感到害怕。
良久，响亮的啼哭声响起。稳婆高兴地将孩子抱出产房：“恭喜老爷，是个大胖小子，哭声有劲的很，瞧着就是个好养活的。”
稳婆高兴的笑容在见到程大富严肃的表情时瞬间凝固，无端的生出害怕来。
程鹤年听见程大富说：“把孩子给我。”
“吱呀——”门开了，程大富抱着孩子进了产房。
正值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换水端汤，程鹤年趁乱溜了进去，找了个角落躲好，想等爹爹走了再看望姨娘。
朱姨娘由丫鬟婆子们合力抬到了床上歇息，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就见程大富抱着孩子进来了。
“参见老爷。”一众下人行礼。
“老爷——”朱姨娘虚弱地唤了声。
“你们都先下去吧。”程大富沉着怒气道。
“是。”
朱姨娘见程大富脸上没有半分笑意，不由感到心慌。
“老爷，怎么把孩子抱进来了，妾身这里脏污，老爷还是赶紧出去吧。”朱姨娘柔声劝道。
“朱兰心，你当我是傻子吗？”程大富厉声开口道。
朱姨娘满脸错愕：“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要不要与我细细说说年前那次中秋宴，你和韩廷做了些什么？”程大富痛心疾首，“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吗？”
韩廷，那不是族学的夫子吗？他和母亲有什么关系？小鹤年懵懵懂懂，那边朱氏已经带了些哭腔了。
“老爷，妾身不知老爷是何意？妾身才生产完，老爷不说些体己话也就罢了，何至于对妾身发火？”朱姨娘幽幽开口道，神色半点看不出心虚。
“哼，你以为你和韩夫子的那点破事没人知道吗？随便找人去你老家打听一下就全都清楚了。青梅竹马，自幼定亲，韩廷家道中落了，你们家嫌贫爱富，便找上了我。”
“老爷，不是的，不是的！妾身年少时是对韩廷有过情谊，但是妾身自从嫁到程家，就一心一意和老爷过日子，没有半分逾越啊。”朱姨娘强忍着疼痛跑下床，跪到程大富面前，双手死死拉住程大富的衣袖，“妾身是清白的，妾身是清白的！”
“那你为什么要应韩廷的约？为什么要在后花园和他幽会？行那龌龊苟且之事？”程大富赤红着双眼质问朱氏。
“不，是谁与老爷这么说的？分明是那韩廷贼心不死，故意以探讨三郎学业为由，将妾身骗去的。妾身宁死不从，没让他得手。”朱姨娘辩解道。
“好，那韩廷既然对你抱有这样的想法，你为什么不说？还重金聘请他担任程家的夫子，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你还瞒着我？你自己觉得说得通吗？”
“老爷，韩廷当时已经向妾身道歉，说是自己醉了酒，无心之失。妾身想到原先在老家时，他最是勤奋上进，学识更是四里八乡最出众的。所以，妾身想着，吃醉了，有些失态在所难免，兴许是一个误会，而且自那次以后，他和妾身从未在私下的场合见过。妾身与韩廷都是清白的啊！”朱姨娘红着双眼，颤声答道。
“呵呵！贱人！还在狡辩。你与韩廷的那档子事，若不是真的，他会匆匆向我请辞回乡？连你的丫鬟兰蕊也已经招了，说你们早已经暗通款曲了，就连这个孩子——”程大富悲切地说道：“只怕也不是我的种吧！算算日子，就是那次中秋宴！”
随着程大富声音越来越大，怀里的孩子也被闹醒了，开始哇哇大哭。
“你听听，我说他不是我的种，他立马哭了。果然是韩廷那厮的，哼，贱种一个！”程大富气急败坏，额头上青筋突起。
程鹤年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泪水充盈了眼眶，不敢哭出声，姨娘不是这样的人，她和韩夫子怎么会有关系呢？
“孩子，孩子是你的！老爷，孩子哭了，让妾身给孩子喂喂奶吧！”朱姨娘听着孩子的哭声，心都碎了，也顾不得为自己辩解，便要站起来抱孩子。
程大富正在气头上，认定是朱姨娘背叛了他，死活不肯给：“贱人，放手！还想我替别人养孩子吗？”
“今天，你就当没这个儿子。这件事我就翻篇过去了。以后你还是你的朱姨娘，好好教导好三郎。这个孩子，我会想办法送走。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了！”
“不——”朱姨娘露出痛苦的神色，“不要送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朱姨娘眼睁睁看着程大富把孩子抱走了，万念俱灰之下，朱氏抹了把眼泪，眼神决绝，一头撞上了柱子。
程大富刚要迈出房门，听见巨响，回头就见朱氏倒在血泊中，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快叫大夫来——快叫大夫来——”程大富焦急地喊道。
程鹤年再也憋不住了，带着哭腔，冲了过去：“姨娘！姨娘！你醒一醒——”程鹤年眼泪断了线似的流。
可是朱姨娘再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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