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连续下了两天,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空气里浸透了阴冷潮湿的味道,连带着滨临市一中的教学楼也仿佛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滤镜之下。西侧的楼梯间,此刻成了林曦全部注意力的焦点。
昨天鬼书发布的任务——『解析d级规律【阶梯轮回】(0\/1)』——像一道冰冷的程式烙印在她的脑海里。还有那条模糊的提示:“阶…单双…日…钥…”。苏婉约她去实验楼就必须经过那里,她不能坐等危险降临到朋友头上。逃避和恐惧解决不了问题,这是陈老师那晚用生命展示给她的、关于这个诡异新世界的第一条铁律。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攥紧了怀中那本冰冷坚硬的线装古书。今天是周二,双日。她决定就从今天开始观察。
“……十七,十八。”林曦躲在楼梯转角上方的人群视野盲区,嘴唇无声翕动,记录着每一个上下楼梯学生的步数。她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单日\/双日”、“单数阶\/双数阶”、“安全\/异常”之类的字眼和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符号。
最初的半小时,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学生们嬉笑打闹着上下楼,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神情紧绷、低声计数的女同学。
但很快,林曦察觉到了异样。
一个抱着篮球的高个子男生,在双日下楼时,大概是为了耍帅,故意两步并作一步,连续跳了两级偶数台阶。在他落脚的瞬间,他的身影极其短暂地模糊了一下,就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闪烁了不足半秒。周围的人似乎毫无察觉,男生自己也只是愣了一下,挠挠头继续往下走,但他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眼神里透出一股茫然的空洞。
林曦的心脏猛地一缩,笔尖在纸上顿住。
那不是错觉。
她迅速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双日,下行,连续跳偶数阶(两次),短暂消失,脸色苍白。”
就在这时,隔壁班的体育生赵强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几个朋友。他显然听说了关于这个楼梯的怪谈,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嘲弄。
“啥玩意儿不能乱走?楼梯不就是用来走的吗?还能走进异次元啊?”他嗓门洪亮,引得周围几个同学侧目。
“强哥,还是小心点吧,刚才张浩好像就有点不对劲……”旁边一个瘦小点的男生小声劝道。
“怂啥?都是自己吓自己!”赵强嗤笑一声,目光扫过楼梯,带着一种挑衅的意味,“看好了,哥给你们表演个什么叫如履平地!”
今天是双日。
林曦心中警铃大作,几乎要脱口而出阻止他。但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一种混合着恐惧和某种阴暗探究欲的情绪让她闭上了嘴。她需要确认,需要更确切的信息。鬼书的提示太模糊了,她必须知道违反“直觉”走法的确切后果。
赵强活动了一下脚踝,然后猛地发力——在双日,他故意用最大的幅度,一次跨越了两级偶数台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没有模糊,没有闪烁。
在他双脚落定在下一层偶数台阶上的瞬间,他脸上的嚣张表情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只有半截短促之极的“啊”声卡在空气里。
紧接着,他身旁那面原本贴着优秀学生照片的灰白色墙壁,突然像水面一样荡漾开来。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从中涌出,精准地裹住赵强。他整个人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捏住,猛地拽向墙壁!
他的身体在接触到墙面时没有发出任何碰撞声,而是像冰块融入热水一样,瞬间被“吞”了进去。
过程快得令人窒息。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影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他刚才站立的台阶上,几个湿漉漉的脚印正在迅速变淡、消失。
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是女生们迟来的、撕心裂肺的尖叫。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面墙。灰白的墙面上,原本赵强消失的地方,慢慢渗出了一片淡淡的、模糊的污渍。那污渍的颜色比墙壁略深,微微泛着湿气,轮廓依稀可辨——是一个扭曲挣扎的人形印记,像是被水浸过的拙劣素描,又像是某种邪恶的烙印。
腐朽的、带着淡淡腥气的尘埃味弥漫开来。
“呕——”有人忍不住干呕起来。
林曦僵在原地,手脚冰凉。她亲眼目睹了全过程。那不是意外,不是疾病,是纯粹的、冰冷的、无法理解的规则被触发后带来的抹杀。数学老师的斐波那契螺旋是诡异扭曲的艺术,而这次,是粗暴直接的吞噬。鬼书在她怀中剧烈地颤抖起来,冰寒刺骨,仿佛一块永不融化的坚冰。
冰冷的字迹在她脑海中浮现,带着一种机械般的漠然:
『记录到规律显现!规则解析度+5%。识能+15。当前解析度:6%。识能:25\/100』
『警告:san值-3(目睹异常死亡)。当前san值:82\/100』
属性的提升无法带来丝毫喜悦,只有一种踩着钢丝活下来的战栗。收益与风险并存,而代价是活生生的人命。
“啊——!!”身边的苏婉发出一声近乎崩溃的哭喊,整个人软软地往下瘫倒,脸色白得吓人,眼泪汹涌而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林曦猛地回过神,一把抱住几乎要晕厥的苏婉,用力支撑住她。好友温热的眼泪浸湿了她的校服衬衫,带来一丝真实的触感,将她从那种冰冷的观测者状态拉回现实。
“没事了……没事了,苏婉,别怕,看着我,看着我……”林曦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遍遍轻拍着苏婉的背,低声安慰,“别看了,我们离开这儿。”
她半抱半搀地将苏婉拉离了那片令人窒息的空间,远离那面吞噬了生命、印着人形污渍的墙。周围是混乱的尖叫、哭喊和奔跑声,老师们正惊慌失措地赶来。
躲在相对安静的走廊角落,苏婉依旧抖得厉害,语无伦次:“他……他没了……一下就……墙……墙吃人……曦曦,我怕……我们也会……”
看着好友惊恐无助的脸,林曦心中那份因窥见规则一角而产生的、微弱的探究火苗,迅速被一种更强烈、更灼热的情感所取代——保护。
她不能再只是被动地观察和记录了。鬼书的任务,不再仅仅是为了自保或满足好奇心。
她必须破解它。
为了自己,更为了保护身边重要的人不再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她搂紧苏婉,抬起头,望向那片依旧混乱的楼梯口方向,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怀中的鬼书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决心,那冰冷的触感依旧,扉页上血色的纹路却仿佛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在那关于解析度和识能提升的提示下方,又一行极其模糊、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悄然浮现,旋即隐没:
「…标记…溯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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