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卷天边尽,孤鸿哀鸣落日寒。
贝支领着使团,一路艰辛,这夜休息时,离玉门关已经不远。
一名卫兵道:“贝王爷,明日向东不久便到玉门关,咱好好休整一天。等到了敦煌,咱跟匈奴守军兄弟们讨些补给,也歇个两天再走。这一路太累了!”
篝火旁,众人附和着。
贝支向东望了望,摇头道:“明日往南行。我们从阳关入汉境,也不进敦煌,绕过它,直接向东。”
“什么?为啥要走阳关?”
“走阳关,才能在通关文牒上盖阳关的通关官印。”
“为啥要盖阳关的通关官印?那么走岂不是绕远?无人接待,还要自购水粮补给,图什么呢?”
“你是来出游,还是来出使?还要与大汉修好么?”
“出使,修好。”那卫兵小声回答,却满脸不快。
贝支训斥卫兵:“既是修好,那便规规矩矩盖上阳关的官印入境!玉门关本是大汉关隘,我们帮匈奴抢了,还偏要从那里经过,不就是挑衅么!”
说罢环视使团道:“敦煌也是一样道理,不可入城!”
“贝王爷怕不是软禁久了,好不容易得个差事,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不知是谁嘟哝了一句。
然而黑夜寂静,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贝支没有发怒,起身拍拍沙土道:“你们若觉得我在耍王爷威风,便回,我绝不刁难;若真为咱车师族人着想,便老老实实同我从阳关入境。”说完钻进了帐篷里。
第二天,夕阳西下时,贝支率使团呈明国书,从阳关规规矩矩进入汉土,客栈里睡了一夜,天明后购足水粮,继续上路。又过一日,绕敦煌而行,夜里,在敦煌以东扎营。
沉睡中,听得帐外人马鼎沸,火光摇曳。贝支出来看时,十数骑汉骑已将营地围住,值夜的卫兵被捆起,跪在马下。
为首的沈星跳下马来,笑道:“老天待我不错,今夜没有白巡。”
贝支忙抱胸行礼道:“这位将军,我们是车师汗国使团,前往长安,欲与贵国修好,绝无他意。”说罢摸出国书,双手奉上。
沈星并不去看国书,却从侍从手中拿过火把,举起照了照贝支的脸,皱着眉头打量。
一汉兵叫道:“车师人?呸!玉门关、敦煌都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如今装什么良人?沈将军,砍了他们,就地埋了!”
“杀了!”
“埋了!”
嘈杂声中,沈星右手缓缓握住剑柄。
见群情激昂,贝支忙道:“将军,我自幼习读汉家典籍,自春秋起,贵国就有‘两军交兵,不斩来使’的规矩啊!”
沈星抬左手,止停众人,众汉兵噤声。
“谢将军恩义!”贝支再次对沈星抱胸行礼。
谁知沈星仍抽出剑来,冷笑一声道:“你熟读汉典,应该也听过我们汉人有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吧?”
贝支慌忙展开国书高呼:“将军,我等确为修好而来,句句属实!”
沈星不看,挺剑挑飞国书,回头问道:“什么国书,你们谁看到了?”
一众汉兵自然知道沈星什么意思,纷纷高叫:“没有看到!”
沈星嘿嘿一笑,喝道:“给我搜!若无盖章的通关文牒,便是带兵侵踏我境,就地剿灭!”
贝支一听,稍稍心安。几名汉兵上前翻寻,果然搜出盖着阳关印章的通关文牒,交予沈星。
通关文牒上既然有阳关印章,则阳关处自然也会有备案在册,如此,若一支使团在汉境‘凭空消失’,便说不太过去了。
沈星无可奈何,但仍有心羞辱车师使团一番,便下令:
“绑回去,扣上几天再说!”
贝支一行被五花大绑,押至别部大营。
这夜阿墨正好安排领兵值守大营,见沈星捆着几个异族人归来,忙命令移开拒马,自己迎上去查看,一眼便认出了贝支。
“贝支!”阿墨又惊又喜。
“墨哥!”贝支也是喜出望外,赶紧说明来意。
“你俩认识?”沈星奇道。
“何止认识?他是我弟弟!”阿墨忙给贝支松绑,一边介绍两人互相认识。
“原来是车师贝王爷。”沈星问,“多年前我刚在玉门关从军不久,车师诸部落小国未统一时,曾有一支车师前国使团来访,贝王爷也在里面,是否?”
贝支喜道:“正是!原来将军还记得我。”
沈星哼了一声,轻笑道:“我脑子倒也没这么好,只记得当初使团里有两个汉子高高大大,一个车师人,白净些;一个像汉人,黑得跟炭一样,还有些印象,是以发问。”
阿墨与贝支相视一眼,知道沈星说的另一名高大汉子是张太白,心生伤感,不由叹了口气。
沈星道:“阿墨,你俩难得兄弟相见,我不打扰了。大营我替你值守,你俩叙叙旧罢。”又对贝支草草作揖,“贝王爷,方才对不住了。”
贝支正要还礼,沈星扭头气哼哼地走了。
阿墨劝道:“别往心里去,玉门关、敦煌的事,我们都耿耿于怀,你打自车师来,他自然不悦,勿怪。”
“墨哥,我懂。沈将军并未伤我分毫,何怪之有?”
阿墨将贝支带到帐中,两人相拥,尽述别后往事,说着说着,便不免聊到小夕。想到上次营救不成,害贝支被软禁务涂谷城中,阿墨愧疚难当,不停致歉。
贝支道:“墨哥,你为何如此见外?小夕是我……唉,小夕是我舍命也要救的人,你何必愧疚?我只问你,以后你还要救她吗?”
“救,当然救!小夕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不管?只是上次打草惊蛇,我现在一时也没有办法,不知如何去救。”
“墨哥,我正计划着,等我安排妥当了,再想法子通知你。”
阿墨惊愕,抬头,贝支正望着自己,眼神无比坚定,全无先前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样子。
“贝支,你不是……软禁着吗?如何筹谋?你千万小心啊!”
“墨哥,事在人为,我一定会有办法!”
“好,我信你。”阿墨道:“可是,你我相隔甚远,就算计划好了,你如何告诉我?”
“贺兰姑娘,我劳烦贺兰姑娘给你带话。”
“贺兰姑娘?”
“墨哥,其实,你去投玉门关后,贺兰姑娘常常偷偷追随着我。”
不知为何,说到此处,两人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贝支才接着说:“她说最近有事儿,要离开务涂谷一段时间。我正好也在想办法救小夕,等贺兰姑娘回来,也许我也有办法了,便叫她给你传话。”
阿墨犹豫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道:
“贝支,其实,贺兰姑娘一直对你一往情深,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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