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的风带着夏末的燥热，吹得办公室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林薇薇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今天是十五号，发工资的日子。
从早上到公司，她就忍不住刷新手机银行App，直到上午十点半，屏幕上终于跳出“入账3700元”的通知时，她攥着手机的手都微微发紧。三千五的基本工资，加上两百的高温补贴，这是她重生后靠自己挣到的第一笔完整收入，数字不算多，却比前世在电子厂拿到手的任何一笔钱都让她踏实。
她没犹豫，立刻把三千块转到提前开好的“学费专用卡”里，剩下的七百块留作生活费——其中两百要用来买防晒衣和藿香正气水，剩下的五百块省着点花，够她吃大半个月的食堂。刚转完账，手机还没来得及揣回口袋，就响了起来，屏幕上“妈妈”两个字像块石头，瞬间压得她心头一沉。
深吸一口气，林薇薇按下接听键，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喂，妈。”
“林薇薇！你工资是不是发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没等她多说，就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背景里还能听到秦浩宇玩游戏时的键盘敲击声，“你弟弟刚跟我说，游戏班要开升级课程，得交两千块学费，你赶紧把钱打过来！”
两千块。
林薇薇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了一下，指尖冰凉。她清楚地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妈妈也是这样打电话来要升级费，当时她刚在电子厂熬过半个月，手上的茧子还没消，却还是咬着牙把刚发的两千块工资打了过去，自己最后只能靠啃馒头就咸菜过了一个月。可结果呢？秦浩宇所谓的“升级课”，不过是换了个房间打游戏，连编程的基础概念都没弄明白。
“妈，我这钱要交下学期的学费，还要留着当生活费，没多余的。”林薇薇靠在办公椅上，目光落在窗外的天空上，声音平静却坚定，“而且弟弟已经报了基础班，没必要再升级，那都是冤枉钱。”
“冤枉钱？”妈妈的声音瞬间尖了起来，像根刺扎进耳朵里，“你说什么浑话！那是为了你弟弟好！他说升级班教编程，以后能当程序员，一个月挣好几万呢！你当姐姐的连这点钱都不肯出，是想看着他没前途，以后拖累我们全家吗？”
“编程不是报个游戏班就能学会的。”林薇薇压下心里的酸涩，她太了解秦浩宇了，他连暑假作业都懒得写，怎么可能静下心学编程？“而且弟弟根本没心思学，他就是想借着上课的名义玩游戏。妈，我不是不疼他，但我得先顾好自己——我现在工资不多，高温补贴是公司给我防暑的，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把自己的钱都拿出来，最后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你怎么这么自私！”妈妈的声音突然带上了哭腔，还夹杂着故意放大的抽气声，“养你这么大，供你上大学，你现在翅膀硬了，就不管家里了？你弟弟要是以后没本事，找不到好工作，你能有好日子过？到时候还不是要你帮衬他！”
又是这样的话。
林薇薇闭了闭眼，前世这些话像枷锁，把她捆得喘不过气，可现在再听，只觉得一阵疲惫。她捏了捏眉心，语气软了些，却没半分退让：“妈，我的好日子不是靠牺牲自己换来的，弟弟的本事也不是靠我给钱堆出来的。如果您真为他好，就该让他学会自己做事，而不是一直依赖我。这钱，我不能给。”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只有秦浩宇偶尔的游戏喊叫声从听筒里飘出来。林薇薇握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知道妈妈在等她妥协，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过了大概半分钟，妈妈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带上了几分威胁的意味：“林薇薇，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这钱你给不给？你要是不给，我就去你公司找你老板评理，让他看看你是怎么对家里人的！你要是被公司开除了，看你以后怎么上学，怎么生活！”
熟悉的威胁，和前世她拒绝给秦浩宇买新游戏机时一模一样。林薇薇的心猛地一紧，却很快定了神——现在的她不再是前世那个懦弱的女孩了，她有正式的工作，有周总和张姐的认可，妈妈就算来闹，也未必能如她所愿。
“妈，您别闹了。”林薇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在公司好好工作，没做错任何事，老板不会随便开除我。而且就算您来了，我也还是这句话——钱我要留着交学费，不能给弟弟报升级班。”
“你！你这个白眼狼！”妈妈的声音气得发颤，“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冷血的女儿！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上大学，还不如让你早点出去打工，帮衬家里！”
这些伤人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林薇薇心上，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却还是咬着牙忍住了：“妈，我知道您辛苦，可我也有自己的人生。我上大学是为了以后能有能力照顾您，不是为了把所有钱都给弟弟花。等我以后工作稳定了，能挣更多钱了，自然会帮家里，但现在，我得先顾好自己。”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长到林薇薇以为妈妈挂了电话时，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是妈妈把电话摔了。
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林薇薇缓缓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眼眶终于红了。她不是不难过，妈妈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在她心上，可更多的是一种解脱的轻松——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坚决地拒绝家里的要求，第一次没有被“姐姐”的身份绑架，第一次真正为自己争取。
“薇薇，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张姐端着水杯路过，看到她这副样子，赶紧走过来，顺手递了张纸巾，“是不是家里又打电话说什么了？”
林薇薇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勉强笑了笑：“我妈让我给我弟打两千块报游戏班的升级课，我没同意。”
“又是你弟啊？”张姐皱了皱眉，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你弟都十六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你妈也真是，总把你当提款机。你别往心里去，你做得对，自己的钱就得自己规划，不能总惯着他们。”
张姐的话像一股暖流，熨帖了林薇薇心里的委屈。她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我知道，就是有点难受。”
“难受也正常，毕竟是亲妈。”张姐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你要记住，委屈自己换不来别人的体谅，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你现在好好工作，以后挣更多钱，才有底气说话。”
林薇薇看着张姐真诚的眼神，心里渐渐亮堂起来。是啊，与其在这里难过，不如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她擦干眼泪，打开电脑，把下午要整理的设计合同调了出来——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做，她不能被家里的事打垮。
下午上班时，林薇薇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整理合同的时候，她仔细核对每一个条款，连标点符号都没放过；帮客户修改设计方案时，她反复和客户沟通需求，直到对方满意为止。忙起来的时候，她几乎忘了上午的不愉快，只觉得心里很踏实——靠自己双手挣来的安全感，比任何东西都可靠。
下班的时候，陆承宇发来微信，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林薇薇想了想，答应了——她想找个人说说心里的事，而陆承宇，是她现在最信任的人。
两人约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小饭馆，陆承宇点了她爱吃的糖醋排骨和番茄炒蛋。刚坐下，陆承宇就看出她脸色不对：“是不是家里又出什么事了？”
林薇薇咬了咬筷子，把上午妈妈打电话要钱的事说了一遍。陆承宇听着，眉头越皱越紧，等她说完，他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你做得对，不能再让他们这样压榨你了。你弟弟都这么大了，该学会自己承担，你妈也该明白，你不是他的附属品。”
“可我妈刚才摔了电话，说不定还会生气好几天。”林薇薇的声音有点低，“我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我太自私了？”
“这不是自私，是自爱。”陆承宇拿起纸巾，帮她擦了擦不小心沾在嘴角的酱汁，语气温柔却坚定，“你要是连自己都不爱，怎么能指望别人爱你？而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没有不管家里，只是不想再无底线地牺牲自己。”
林薇薇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心里的委屈慢慢消散了。她点了点头，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让她觉得心里也暖暖的。
“对了，我表姐说，他们机构下个月有个教师资格证的备考讲座，免费的，我帮你报了名。”陆承宇忽然说，“你不是想考教资吗？去听听肯定有帮助。”
林薇薇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谢谢你，承宇！我之前还在网上找备考资料呢！”
“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啊。”陆承宇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以后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着，跟我说，我帮你想办法。”
吃饭的时候，两人又聊了很多，从工作聊到未来的规划，从备考聊到以后想去的城市。林薇薇看着对面侃侃而谈的陆承宇，心里忽然觉得，重生一次真好——她不仅有了自己的工作，还遇到了一个愿意支持她、理解她的人。
吃完晚饭，陆承宇送林薇薇到小区门口。临走时，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她：“这个给你，我妈昨天做的绿豆糕，解暑的，你上班的时候可以当零食吃。”
林薇薇接过袋子，指尖触到包装袋的温度，心里暖暖的：“谢谢你，阿姨也太好了吧。”
“我妈听说你一个人在外面工作，挺心疼你的。”陆承宇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你要是不嫌弃，以后有空可以去我家吃饭，我妈做的菜可好吃了。”
林薇薇笑着点头：“好啊，等我周末有空了，就去拜访阿姨。”
看着陆承宇离开的背影，林薇薇握紧了手里的绿豆糕，心里充满了力量。她知道，妈妈和弟弟肯定不会就这么放弃，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麻烦找上门，但她不再害怕了。
她掏出手机，打开和妈妈的聊天界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条消息：“妈，我知道您生气，但我真的不能给弟弟打钱。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给您买件新衣服，您别气坏了身体。”
发完消息，她没等回复，转身走进了小区。晚风拂过脸颊，带着夏夜的清凉，林薇薇抬头看着楼上自家的窗户，心里很清楚——拒绝无底洞的路或许很难，但她一定会走下去，因为她终于明白，只有先守住自己的人生，才能真正拥有幸福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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