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兴总堂，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长条会议桌旁，各大堂口话事人罕见地齐聚一堂。烟雾缭绕，几乎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茶杯与桌面碰撞的轻响。
主位上，龙头蒋天生面色阴沉，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发出“哒、哒、哒”的轻响，每一下都像敲在众人的心坎上。
就在昨天，洪兴社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地震。
兰桂坊话事人，靓坤，连同前号码帮疯狗杰，被人发现死在西贡的村屋里。死状极惨，两人的脖子被巨力硬生生扭断，眼球暴突，舌头外伸，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现场没有过多打斗痕迹。
几乎同一时间，有消息灵通人士传出，靓坤不久前才暗中联系了金三角的过江龙，重金聘请了足足十名悍匪，据说目标是……北角的靓仔文和葵青的韩宾。
然而，那十名悍匪却如同人间蒸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是在白蜡湾有人发现了激烈交火的痕迹，但尸体早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手法专业得令人胆寒。
所有的线索，都隐隐指向了北角。
“咳。”蒋天生终于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阿坤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我们洪兴，多久没出过这种事了？一个堂口话事人，在自己的地方，被人像掐死一只鸡一样做掉！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我们洪兴？啊？”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基哥低着头，研究自己的雪茄。黎胖子眉头紧锁，胖脸上满是油汗。太子抱着双臂，眼神锐利，带着审视。陈耀则面无表情，默默记录着。
韩宾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但他镜片后的眼神却偶尔闪过一丝冷光。
“阿坤私下找金三角的人，这件事，有人知道吗？”蒋天生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与靓坤关系相对较近的基哥身上。
基哥一个激灵，连忙摆手：“蒋生，天地良心！我真不知道啊！阿坤他…他最近是有点癫，自从上次出事被保释出来后脑子都不清醒了，谁知道他会去惹那些杀神…”
“他惹的不是杀神，”太子突然冷冷开口，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他是踢到铁板了。那十个悍匪不见了，现场处理得那么干净，一般人做不到。阿坤和疯狗杰的死法…是高手，而且是心狠手辣的高手。”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坐在大飞身后的雷耀文。
今天的雷耀文，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神情平静如水。他似乎完全没感受到众人的注视，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那杯一口未动的茶水，仿佛能从那清澈的茶汤里看出花来。
和几个月前那个还需要靠卖“愈合喷雾”攒钱、在靓坤面前战战兢兢的四九仔相比，现在的他，气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沉稳，内敛，却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关于他手下有一批极其能打精锐小队的消息，早已在各个堂口大佬之间传开。只是没人能证实，更没人想到会厉害到这种程度。
“阿文。”蒋天生直接点了名，声音听不出喜怒，“阿坤之前和你有过节。他找金三角的人，目标据说还有你。这件事，你怎么看？”
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雷耀文身上。
雷耀文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悲愤：“蒋先生，各位大佬。坤哥的事，我也很震惊，很难过。”
他语气沉痛，表情管理到位：“是，坤哥之前和我有些过节，还联合东星笑面虎想抢我和宾哥的货，但通过蒋先生讲和后我就没有在见过坤哥…这些，大飞哥都可以作证。我雷耀文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因此记恨坤哥！大家都是洪兴兄弟，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手足相残的事情？”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委屈和愤怒：“坤哥找杀手要我的命，我也是刚刚听蒋先生您说才知道！我现在后背都是一身冷汗！幸好老天爷保佑，那些杀手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没来找我，不然今天我可能就没法坐在这里开会了！”
他一番话，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反而塑造成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大飞立刻帮腔，拍着桌子道：“蒋生！阿文说得没错！靓坤那扑街就是疯了！连自己兄弟都要动！死了活该！难道只准他杀人，不准别人反抗？阿文这是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是那些悍匪黑吃黑，或者撞上差佬了呢？”
韩宾也轻轻放下茶杯，淡淡地道：“蒋生，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阿坤自己惹的祸，招惹了不该惹的人，这笔账，算不到我们头上。当务之急，是选出新的话事人，稳住堂口那边的局面。”
几位大佬纷纷附和，谁都不愿意为了一个死人、而且明显自己作死的靓坤，去深究背后可能牵扯到的可怕势力。尤其是，这股势力很可能就坐在他们中间。
蒋天生深邃的目光在雷耀文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从他平静的表情下看出些什么。
最终，他收回了目光。他是龙头，要考虑的是整个社团的平衡和利益。靓坤的死，虽然打了洪兴的脸，但何尝不是清除了一个不听话的麻烦？至于雷耀文…此子崛起的速度太快，手段也太狠辣，背景成谜，需要观察，也需要…安抚。
“好了。”蒋天生一锤定音，“阿坤的事，差佬那边自然会调查。我们洪兴，内部不再追究。但是！”
他语气转厉：“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再私下搞这种小动作，招惹这种亡命之徒！谁再搞出这么大摊野，别怪我蒋天生不讲情面！”
“是，蒋生！”众人齐声应道。
“至于兰桂坊的话事人…”蒋天生沉吟片刻，“暂时由陈浩南代管。散会！”
会议结束，众人心思各异地离去。
雷耀文和大飞哥、韩宾并肩走出总堂。
“阿文，好样的。做干净利落！”大飞哥搂着雷耀文的肩膀，压低声音，挤眉弄眼。
韩宾也推了推眼镜，意味深长地看了雷耀文一眼：“下次出‘货’，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雷耀文微微一笑，笑容谦和，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多谢宾哥，多谢大佬。有钱一起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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