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是大山最温柔的唤醒者。它带着林间露水的清冽，绕过青灰色的岩石，穿过密密麻麻的松针，轻轻拂过沉睡的山谷。
风里裹着松脂的淡香、泥土的湿润气息，还有不知名野花若有若无的甜意，像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拨开笼罩在山峦间的薄雾。
原本寂静的山林，被这阵风搅活了。先是几只早起的麻雀，扑棱着灰褐色的翅膀，落在低矮的灌木丛上，叽叽喳喳地互相招呼；接着，画眉鸟清亮的啼鸣从半山腰的枫树林里传出来，那声音婉转悠扬，像被山泉洗过一般，在峡谷间打着旋儿；偶尔还有一两只鹞子，展开宽大的翅膀在空中盘旋，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啸声，为这山间的晨曲添上几分雄浑。
视线往下移，峡谷深处的人家、半山腰错落分布的院落里，开始冒出一缕缕炊烟。那炊烟不像城市里的烟囱那样直冲天际，而是慢悠悠地、带着几分慵懒地从屋顶升起。有的是浅灰色，细细软软，像系在山间的丝带；有的因为刚点燃柴火，带着点青黑色，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暖意。这些炊烟三三两两，或近或远，缠绕在绿树青山之间，把寂静的山野衬得格外有生气。那是人间最朴素的烟火气，是柴米油盐的踏实，是一家人即将开启新一天的信号。
张宇家的院落，就在半山腰那片开阔些的平地上。此时，厨房的门已经开了，刘桂兰正端着一笼刚蒸好的馒头从厨房走出来。馒头的热气氤氲着，在微凉的晨风中很快散开，留下一股清甜的麦香。
昨天张宇确实累坏了，到学校去后，老师发完试卷以及成绩单和放假通知书，宣布正式放假，他还和李娟到书店买了些资料和习题，从城里回到村口车站牌那下班车后，就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往家走，走了几步后还背着李娟的书包，李娟的书包和他的一样沉甸甸的，两个书包的书包带勒得肩膀又酸又麻。
把李娟送到家后，他就转身回家，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简单吃了点晚饭，他就坐在书桌前开始做题。桌上的台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习题册一页页翻过，草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演算过程。窗外的虫鸣声渐渐弱了，月亮升到了山顶，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可还有两道数学压轴题没解出来，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又拿起了笔。也正因如此，今天早上，他比往常迟醒了一个多小时。
今天早上起来，张宇感觉到浑身僵硬，最主要的就是肩膀和胳膊酸痛。他虽然个子高，但是身体瘦瘦的，好在从小出生农村，经常帮母亲干农活，虽然看起来柔弱，但力气还是有的，不然今天肯定爬不起来了。
“小宇，快起来了！早饭好了，起来吃完了乘着早上凉快看会书。”刘桂兰一边把馒头放在旧房屋的方桌上，一边喊叫着张宇，然后又转身进了厨房。灶台上的铁锅里，白粥正冒着细小的泡泡，咕嘟咕嘟地响着，米香混着红枣的甜意飘满了整个厨房。
刘桂兰又从菜坛里捞出腌制好的萝卜干，切成细细的条，又切了点新鲜的青椒丝，淋上一勺香油，撒上少许盐和味精，拌匀后盛进盘子里，这是张宇最爱吃的下馍菜，脆爽可口，配着热馒头正好。等她把粥盛进两个粗瓷碗里，端到桌上时，才看见张宇揉着眼睛从里屋走出来，头发还有点乱，眼神也带着刚睡醒的迷糊。
“快去洗漱，洗完了赶快来吃早饭，我已经做好了，要不一会凉了。”刘桂兰看着儿子，语气里带着点心疼。张宇的衣服袖口还沾着点墨水，眼下也有淡淡的青影，她知道这孩子昨晚又熬夜做题了，可学习的事，她帮不上忙，只能把饭菜做得合口些，营养些，让他能吃好。
“嗯嗯，我马上就去洗漱。”张宇的声音还有点沙哑，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院子角落厕所里的洗漱台。冰凉的山泉水扑在脸上，瞬间驱散了残留的睡意。他快速地刷牙、洗脸，用毛巾擦了擦脸，就快步走到旧房屋桌边坐下，母亲已经在等他了。
他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热乎的馒头咬在嘴里，麦香十足，夹起一口拌菜，萝卜干的脆爽和香油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再喝一口温热的红枣粥，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全身，昨晚熬夜的疲惫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刘桂兰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眯眯的说道：“慢点吃，小心噎着，不够了还有。”同时也时不时往他碗里夹点萝卜干，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只是小口喝着粥。
“小娟今天中午来吗？”吃到一半，刘桂兰忽然问道。因为最近李娟几乎天天来和张宇一起学习，一起做题，两人学习都好，经常一起讨论题目，而且李娟经常在家吃饭，她也很喜欢那个大方又懂事的姑娘，如果来的话她就多做点。
“不了，我们昨天回来时商量了，我吃完饭，下午去她家复习看书，她三叔家的地里收拾完了，她妈妈不用去帮忙了，也正好没什么事，今天下午在家里。”张宇嘴里还嚼着馒头，说话有点含糊。昨天回家时，他和李娟约好今天下午一起自学高二的课程，李娟说她妈妈屈梅芳今天不去三叔家，正好在家，而李娟天天跑来跑去张宇怕晒着了，所以商量好张宇去李娟家里一起学习。
“那好吧，等会我去房后面摘点种的菜，你去的时候拿上。”刘桂兰立刻说道。院子后面的小菜园里，种着黄瓜、番茄、青椒，还有些青菜，都是她精心打理的，没打农药，吃着放心。李娟妈妈一直在外打工，家里什么也没有种，把地全部给李娟三叔家种着。他们家吃的菜和面不是别人给的就是买的。而刘桂兰反正种的多，吃不过来，一到季节吃不完就坏在地里了，这次正好让张宇带点新鲜蔬菜过去，也省的浪费。
“嗯嗯，好的。”张宇点点头，又拿起一个馒头吃起来，不一会就吃完了，随后很快就把碗里的粥也喝完了。
早饭吃得快，没一会儿就结束了。张宇放下碗筷，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他还得趁着上午的时间多做几道题。
刘桂兰则收拾起桌上的碗筷，端进厨房。水龙头里流出的山泉水冰凉，她把碗筷放在盆里，倒上热水，挤了点洗洁精，仔细地刷着。碗沿的粥渍、盘子里残留的萝卜干碎屑，都被她洗干净，然后放进旁边的竹筐里沥干。刷完碗，她又拿起抹布，把灶台、案板都擦了一遍，连地上的水渍也用拖把拖得干干净净。厨房收拾完，她又拿着扫帚，把院子里的落叶、灰尘扫成一堆，倒进墙角的土筐里。接着，她又进了堂屋、张宇的房间，用湿抹布把桌子、椅子都擦了一遍，连窗户玻璃也擦得透亮，刘桂兰是个爱干净的人，即使家里的土房子，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张宇进了房间后，就把昨天做过的习题册拿了出来。桌上堆着高二的数学、物理、化学课本，还有厚厚的笔记本。他坐在椅子上，打开台灯，先把昨天做错的题目重新看了一遍，理清思路后，才开始做新的题目。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书页上，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一动不动。
时间在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窗外的鸟儿还在啼叫，偶尔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可张宇完全沉浸在题海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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