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在那片深不见底的墨色中。
她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力量,也看到了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近乎温柔的笃定。
寒风卷着雪花再次扑来,祝英台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寒噤。
马文才见状,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终是后退了半步。
轻声道:“夜深了,寒气重,关窗歇息吧。”
祝英台看着他的身影,犹豫了一下。
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你……也早些回去。”
她缓缓关上了窗户,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隔绝了那道令她沦陷的目光。
但胸口那股陌生的、带着暖意的悸动,却久久未能平息。
她背靠着冰冷的窗棂,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
那里,心脏依旧不受控制地急促跳动着,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脑中反复回响着他那句低沉而笃定的“剩下的,交给我”。
没有华丽的誓言,没有轻浮的承诺,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马文才站在原地,望着那扇重新闭合的窗户,直到那点烛光也熄灭了。
整座绣楼彻底融入黑暗与雪幕之中,他才缓缓转身,玄色身影悄然消失在来时路。
雪地上,留下一行清晰的足迹,随即又被新的雪花覆盖。
这一夜,祝英台竟睡得格外沉。
纷乱的梦境里,不再是圣旨的威压和王蓝田令人作呕的嘴脸,而是尼山书院葱茏的山道。
是那个总带着几分疏离与傲气的少年身影,隔着重重岁月,静静地看着她。
翌日清晨,雪后初霁,阳光透过云层,在覆雪的庭院中洒下细碎的金芒。
祝英台起身时,只觉得多日来缠绕不去的疲惫感消散了大半,眉眼间也难得地松快了几分。
对镜梳妆时,瞧着镜中那人眼角眉梢似乎都柔和了许多。
甚至在不经意间,唇角会微微上扬,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用早膳的饭厅里,气氛也比往日轻松些许。
祝公远虽仍眉头微锁,但见女儿气色好转,心中也稍感宽慰。
祝夫人更是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坐在祝英齐身旁的玉兰身上,不停地为她布菜,嘘寒问暖。
“玉兰啊,住的可还习惯?听雪轩那边若是炭火不足,或是觉得冷清,定要告诉伯母。”
祝夫人看着玉兰,越看越是欢喜。
与她家英齐站在一起,真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玉兰被祝夫人的热情弄得有些羞涩,连忙放下筷子,轻声细语地回道。
“劳夫人挂心,一切都好,很是周全。” 她说着,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瞟向身旁的祝英齐。
祝英齐正低头喝着粥,感受到母亲和玉兰的目光,耳根微热,心中却有一股暖流悄然涌动。
他夹起一块精致的荷花酥,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放到了玉兰面前的碟子里。
声音有些不自然:“这个……味道尚可,你尝尝。”
这细微的举动,落在祝夫人眼中,更是让她喜上眉梢,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祝英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也为兄长感到高兴。
她忽然开口道:“哥哥,今日天气甚好,积雪未化,园中几株老梅想是开的更盛了。”
“你不如陪玉兰姐姐去园中走走,散散心?总闷在屋里,于养病也无益。”
祝英齐闻言,抬头看向玉兰,见她眼中也有一丝期待,便点了点头:“好。”
早膳后,祝英齐便陪着玉兰往花园走去。
雪后的园子银装素裹,那几株老梅虬枝盘错,此刻正凌寒盛放,红梅似火。
白梅如雪,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更显风骨。
两人并肩走在清扫出来的小径上,一时无话,只有脚下积雪被踩实的细微声响。
气氛有些微妙的静谧,却并不尴尬。
“那日……在庐山,多谢你。”
祝英齐停下脚步,望着枝头最盛的一簇红梅,终于打破了沉默。
他声音低沉,带着真挚的感激。
玉兰微微摇头,目光也落在梅花上,轻声道。
“公子何必言谢。能略尽绵力,玉兰心中亦是欣慰的。”
她顿了顿,声音更柔,“只是……公子的身子,还需好好将养才是,莫要再那般不顾惜自己了。”
祝英齐心头一热,转头看向她。
阳光透过梅枝的缝隙,在她恬静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长长的睫毛上仿佛沾了些许雪光,晶莹剔透。
他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愫悄然蔓延。
“嗯,我知道了。”他低声应道,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
玉兰感受到他专注的目光,脸颊微红,忍不住侧首避开他的视线。
却正好看到不远处一株白梅下,两只雀儿正在雪地里跳跃觅食,相依相偎。
她唇角不自觉泛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如同悄然绽放的幽兰。
祝英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那对雀儿,再看到她唇边那抹清浅动人的笑意,一时竟有些痴了。
寒风拂过,吹落枝头些许积雪,也带来了她身上淡淡的、如同这梅香般的清雅气息。
………………
观砚日夜兼程,凭借马家特殊的信物和渠道.
终于避开了所有可能的耳目,将那密封的黑漆木匣,亲手交到了谢琰的手中。
谢琰屏退左右,独自在书房中打开了木匣。
里面并非金银,而是一叠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张,以及几封盖有特殊印记的密信。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脸色也愈发凝重。
上面清晰地罗列着太原郡守王弘贪墨军饷、赈灾款,纵容下属侵占民田、草菅人命。
以及与地方豪强勾结,暗中将大量钱财物资输送给五皇子司马景明的铁证!
时间、地点、人证、物证,一应俱全,条理清晰,触目惊心。
“国之蛀虫!”谢琰猛地合上卷宗,眼中怒火燃烧。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更衣入宫,请求面圣。
皇宫大内,暖阁之中,晋帝司马曜正批阅着奏章。
当他看到谢琰呈上的厚厚一叠罪证,听着他条分缕析的禀奏。
脸色从最初的疑惑,逐渐转为震惊,最后化为滔天的怒火!
“砰!”司马曜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之上,震得笔架砚台齐齐一跳。
“好一个王弘!好一个太原王氏!朕让他们镇守北地重镇。”
“他们便是这般‘精忠报国’的?还有景明……他……他竟敢如此!”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隐现。
他想起前几日朝堂上史官的弹劾,想起民间汹涌的清议。
再看着眼前这铁证如山的罪状,一种被蒙蔽、被利用的羞辱感瞬间淹没了理智。
王家此举,不仅是贪腐,更是结党营私,窥伺神器!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传旨!”司马曜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即刻召王敦,入宫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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