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城最顶端，星光之冠旋转餐厅。
这里不是人间。
这里是云端。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曲面玻璃外，是整座城市的灯火。它不像万家灯火，更像整条由璀璨钻石碾碎而成的星河，在脚下无声流淌。
空气中，弥漫着淡雅香气是从遥远生态园空运来的不知名珍稀花卉，混杂着古典乐轻柔的旋律，营造出一种不真实的宁静。
林澈，就坐在这片宁静的中心。
像一块被扔进天鹅绒首饰盒里的带血石头。
他身上那件刚换新黑色作战服，与周围那些衣着光鲜、举止优雅的男男女女，形成了最刺眼的对比。他们看他的眼神，就像在观赏一头误入黄金殿堂的困兽。
在他的对面，薇薇安·洛克菲勒正用一把小巧的银质餐刀，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中那块血色诱人的合成牛排。她穿着一袭深紫色的露肩晚礼服，酒红色的长发如瀑布般随意披散，鲜艳的红唇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澈。
那不是看一个人的眼神。
“你在战场上的录像，我看过很多遍。”薇薇安放下刀叉，端起盛着殷红酒液的高脚杯，轻轻摇晃，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优美的弧线。“但不得不说，你本人，比影像里……更有质感。”
林澈没碰桌上任何东西。那些精致的食物，散发着一股与他格格不入的香甜。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你花这么大功夫找我来，不是为了评价我的质感。”
“当然不。”薇薇安轻笑一声，抿了口红酒，姿态慵懒得像只饱餐后的波斯猫。
“我只是想提醒我的朋友，他现在的处境，非常、非常的危险。”
她伸出一根涂着鲜红蔻丹的纤长手指，在空中轻轻划过，那动作，优雅，且残忍。
“李明，还有他身后那帮脑满肠肥的老家伙，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可以随时拿来当招牌的英雄符号，而不是一个手里攥着最高兵权，随时可能掀了桌子的新王。所以，他们必须，一根一根，拔光你的牙，掰断你的爪。
“伊戈尔，那个盘古生物的俄国佬，他看你的眼神，像屠夫看到了最完美的牲口。你的基因，你的自愈能力，你的一切……都是他梦寐以求的实验素材。奥古斯都活着，他不敢动你。现在，他只会比谁都想把你活生生地绑上解剖台，一片一片切开来研究。”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却像一把刀，精准地剖开了林澈血淋淋的现实。
“你看，我亲爱的青松，”薇薇安身体微微前倾，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洞悉一切光芒，“你以为自己是拯救城市的英雄？别傻了。在他们眼里，你只是一块刚出炉、冒着热气、谁都想咬一口的肥肉。军方想吞掉你的权，盘古生物想啃光你的骨头。你，已经四面楚歌。”
林澈的脸色依旧如铁，但内心深处，那股彻骨的寒意，却被这个女人精准地言中了。
“但是……”薇薇安话锋一转，声音里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我可以给你一张，属于你自己的新桌子。”
“洛克菲勒家族的钱，能让元老院那些摇摆不定的老狐狸，变得比谁都听话。我的安保部队，也完全有能力让伊戈尔那些见不得光的实验室，从天穹城人间蒸发。”
她向林澈遥遥举杯，像是在发出一个来自魔鬼的邀约。
“我可以帮你压制军方，铲除盘古生物。让你名正言顺地，坐上奥古斯都留下的那个位置，甚至……更高。让你拥有真正的力量，去复仇，去杀你想杀的人，去建立你想要的秩序。”
林澈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看着薇薇安，声音沙哑地，仿佛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代价。”
“代价？”薇薇安笑了，那笑容，美得令人窒息，也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偏执占有欲。
她缓缓放下酒杯，站起身，绕过餐桌，像一条美女蛇，悄无声息地滑到了林澈的身后。
她俯下身，温热的呼吸，轻轻吹拂在林澈的耳畔。
声音轻柔如魔鬼的低语：
“我什么都不要。”
“我只要……你。”
“从今天起，你，青松，将成为我薇薇安·洛克菲勒最完美的、也是唯一的收藏品。你的生命，你的力量，你的意志……你的一切，都将盖上我的印章，永远为我所有。”
她的手指，冰凉而光滑，轻轻划过林澈的脖颈，那动作，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为即将套上的项圈，丈量尺寸。
“你说，用变异晶晶核给你打造一个项圈，上面再刻上我的名字，怎么样？”
这句半开玩笑的话，却充满了极致的控制欲和不容置疑的宣告。她要的不是盟友，而是一个绝对服从的，被她圈养的，全世界最珍贵的宠物。
就在这时，林澈的目光，穿过前方的落地窗，定格在了角落阴影里的一个身影上。
是陈子言。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像一尊与这场奢华晚宴隔绝的雕像。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林澈一眼。
然而，就在林澈的目光扫过去的那一刹那——
陈子言恰好，推了一下眼镜。
透过镜片一闪而过的反光，林澈捕捉到了一闪即逝的、被极力压抑的情绪。
那不是冷漠。
那是一种……混杂着痛苦、挣扎，与不惜一切代价的警告的复杂眼神！
它像一声无声的呐喊：别答应！
林澈的心，猛地一颤。
他缓缓地，将薇薇安在他脖颈上游走的手指，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一根，一根地，掰了开来。
他站起身，甚至没有再看薇薇安一眼，只是冷冷地，像吐出嘴里的沙子一样，吐出几个字：
“我，不是任何人的藏品。”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像一杆标枪般笔直地向餐厅外走去。
将那片虚假的繁华和魔鬼的契约，毫不留恋地抛在身后。
薇薇安脸上那志在必得的笑容，一点点地凝固，然后，缓缓消失。
她看着林澈那孤傲到刺眼的背影，紫色的眼眸中，那份病态的欣赏与占有欲，逐渐被一种更深、更冷的、被公然忤逆的寒意所取代。
她没有再挽留，只是对着角落里的陈子言，用一种轻柔到近乎残忍的语气，轻声说道：
“得不到的，就毁掉。”
“去准备b计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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