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过去看看。”
张清玄的话让林薇愣住了片刻。她本以为会遭遇否认、推诿，甚至嘲讽，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干脆地接下了这个在她看来荒诞不经的“诊断”。她看着张清玄那双在值班室冷光下显得异常沉静的眼睛，里面没有戏谑，只有一种与她认知中的“江湖骗子”截然不同的凝重。
“……好！”林薇只是迟疑了一瞬，便立刻点头。事态紧急，病人的情况正在恶化，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跟我来！”
她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张清玄叫住了她。他快步走到自己的柜子前，将那张绘制成功的【安魂符】和那柄玄铁木剑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揣进怀里。想了想，又将那本守门人手札中关于“外邪侵体”和“驱秽”的几页快速翻阅了一遍，牢牢记住几个关键要点和一道名为【清心破障符】的复杂符文。
老王依旧坐在原地，没有阻止，只是在他经过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量力而行，事不可为，保全自身。”
张清玄心中一暖，郑重地点了点头。
跟着林薇快步穿梭在深夜寂静的医院走廊，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与太平间那独有的死寂冰冷不同，住院部还残留着一丝属于活人的气息，但此刻，这气息也被一种无形的紧张感所压抑。
来到内科病房区，林薇直接将张清玄带到了一个单人隔离病房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一个年轻男子被约束带固定在病床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眼窝深陷。
病房里还有一名值班护士，正焦急地看着监护仪上波动异常的数据。
“就是他，李明，二十三岁，大学生。”林薇快速低语，“傍晚送来的，起初只是发烧说胡话，后来就变成这样了。所有能做的检查都做了，脑脊液、血培养、影像学……全部正常！”
张清玄没有立刻进去，他站在门外，悄然运转体内暖流，汇于双眼。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在法眼视角下，病床上的李明几乎被一团浓稠如墨、不断翻涌蠕动的黑气彻底包裹！这黑气与之前遇到的“病气煞”有些相似，但更加阴冷、暴戾，其中还夹杂着几缕暗红色的血丝般的能量，如同有生命的触手，深深扎入李明的七窍和胸口，正在疯狂汲取着他的生机！
而在那翻滚的黑气中心，隐隐凝聚出一张扭曲、模糊、充满恶意的鬼脸，正对着门外发出无声的狞笑。
这不是简单的“撞邪”，这是被相当凶戾的“秽”或者更麻烦的东西给缠上了，而且已经到了深度附体的阶段！
“怎么样？”林薇紧张地看着他，虽然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但张清玄此刻专注而凝重的神态，却莫名让她产生了一丝依赖感。
“很麻烦。”张清玄言简意赅，“我需要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着，无论听到什么声音，没有我的允许，都不要进来。”
林薇和护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疑。但看着床上情况持续恶化的李明，林薇一咬牙：“好！我相信你一次！”她示意护士一起退到稍远的地方。
张清玄推门而入，反手将门轻轻关上。病房内的温度明显比外面低了好几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腐烂的腥甜气味。
他刚踏入房间，那团包裹着李明的黑气仿佛受到了刺激，猛地剧烈翻腾起来！那张模糊的鬼脸变得更加清晰，扭曲着转向张清玄，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两点猩红的光芒，一股充满憎恨与饥饿的精神冲击如同冰锥般刺向张清玄的脑海！
张清玄早有准备，立刻观想《渡人经》，守住灵台清明，同时将怀中的玄铁木剑握在手中。法力注入，剑身银色符文微亮，散发出的凛然正气将那股精神冲击抵消了大半，但仍让他一阵头晕目眩。
“嘶嗬……”病床上的李明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被约束带绑住的身体以一种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剧烈扭曲，试图挣脱。
不能拖延！必须立刻将它逼出来！
张清玄左手捏【安魂印】，隔空按向李明的额头，口中疾诵《往生咒》中威力较强的段落，试图安抚李明本身可能残存的魂魄，并削弱那邪物的控制。
然而，那邪物异常强悍，《往生咒》的音波如同石子投入深潭，仅仅让黑气的翻滚滞涩了一瞬，反而激起了它更大的凶性！
“吼！”
一声低沉的咆哮在精神层面炸响！那团黑气猛地分出一股，化作一只漆黑的利爪，带着刺骨的阴风，直抓张清玄的面门！速度比之前的“病气煞”快了何止一倍！
张清玄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再次本能地施展金光神咒！
“金光护体，敕！”
这一次，有了之前的经验和危机压迫，那层淡薄的金色光晕凝聚的速度更快，光芒也似乎凝实了一丝！
“嘭！”
黑气利爪狠狠抓在金光之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金光剧烈荡漾，明灭不定，张清玄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胸口发闷，蹬蹬蹬连退三步，后背撞在墙壁上才稳住身形，喉头一甜，一丝血迹从嘴角溢出。
金光再次溃散，但那黑气利爪也被反震之力弹回，颜色黯淡了不少。
不行！金光咒只能被动防御，而且消耗巨大，久守必失！
张清玄眼神一厉，知道不能再留手。他强提一口真气，不顾经脉的胀痛，将大部分法力疯狂灌入玄铁木剑！
“嗡——！”
玄铁木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剑身上的银色符文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起来，凝聚的破邪剑气让整个病房的空气都为之肃杀！
与此同时，张清玄咬破右手食指，以自身精血为引，急速在左手掌心虚画那道刚刚记下的【清心破障符】！血色的符文在掌心一闪而逝，融入血肉。
他脚踏罡步，猛地上前，避开再次抓来的黑气利爪，将闪烁着耀眼银光的玄铁木剑，如同裁决之矛，狠狠刺向那翻滚黑气的核心——那张扭曲的鬼脸！
“邪祟，伏诛！”
剑尖未至，凛冽的破邪剑气已经让那鬼脸发出了尖锐的恐惧嘶鸣！它操控着李明的身体疯狂挣扎，试图躲避。
但张清玄的速度更快！
“噗嗤！”
玄铁木剑精准地刺入黑气核心！银光爆闪，如同烈日融雪，那浓稠的黑气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迅速消融、蒸发！那张鬼脸在银光中扭曲、变形，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怨毒尖啸，最终彻底崩散！
缠绕在李明天灵和七窍的暗红色能量触手也随之断裂、消失。
几乎在鬼脸消散的同一时间，张清玄左掌猛地拍在李明的胸口，掌心那蕴含了【清心破障符】力量的精血印记，如同烙铁般印了上去！
“呃啊……”李明身体剧烈一颤，张口喷出一小口腥臭的黑血，随后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下去，脸上那不正常的青灰色迅速褪去，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呼吸却变得平稳悠长起来。监护仪上原本波动异常的数据，也开始逐渐恢复正常范围。
病房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冷和腥臭气息，也随之烟消云散。
张清玄拄着玄铁木剑，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汗如雨下。刚才连续动用金光咒、全力催动玄铁木剑、以及绘制血符，几乎将他彻底掏空，经脉隐隐作痛。
但脑海中，《度人经》再次震动，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磅礴、精纯的功德之力涌入，迅速滋养着他干涸的丹田和疲惫的精神，甚至让他对《度人经》和金光神咒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
门外，听到里面动静平息下来的林薇，忍不住推门冲了进来。当她看到瘫软在床但明显恢复了正常生命体征的李明，以及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却眼神清亮的张清玄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科学无法解释的一切，在她眼前真实地发生了。
她看着张清玄，目光无比复杂，震惊、茫然、感激，还有一丝世界观被彻底颠覆的无措。
“他……暂时没事了。”张清玄虚弱地开口，声音沙哑。
林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她只是快步走到监护仪前，确认数据确实稳定下来，然后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张清玄，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人。
“这……到底……是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张清玄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窗外即将破晓的天色，缓缓说道：
“现在，你相信这个世界，并不只有科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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