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爆发第十年,公元2036年10月8日,星期二,下午。
地点:广州城,世安军装甲司令部。
厚重的合金大门无声滑开,詹姆斯·沃克步履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走进了装甲部队最高指挥官——王志刚中将的办公室。这里不像詹姆斯的寰宇协调中心那般充满现代精英感,反而弥漫着一种钢铁、机油和硝烟混合的硬朗气息。墙上悬挂着巨大的作战地图和装甲集群冲击的战术图解,角落的玻璃展柜里陈列着几款新型主战坦克和步兵战车的精密微缩模型。
王志刚正埋首于一堆文件之中,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削弱了他脸上那道从眉骨斜划至下颌的狰狞伤疤带来的凶悍感,显出几分儒将的沉稳。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詹姆斯脸上,没有过多寒暄,只是抬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
詹姆斯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双手交叉放在膝上,那份属于外交官的优雅从容此刻被一种深重的忧虑所取代。他没有绕弯子,声音低沉而直接:
“志刚,你得帮帮我。”
王志刚放下手中的电子笔,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宽大的皮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沉声问道:“怎么帮?” 他的声音如同古井深潭,听不出波澜。
“台湾省那边,”詹姆斯语速加快,“情况比预想的棘手。楚云飞那个蠢货捅了大篓子,现在被台南的角头扣住了。陈定南手里正规的世安军就一万多,分散在几个基地维持基本秩序,台南前指能动用的机动力量有限,而且强行武力营救风险太大,容易引发全面反弹。你手里有整个第四装甲师,还有直属的装甲侦察部队和快速反应旅…能不能……派点人过去?不需要大规模调动,一支精悍的、能打硬仗快速穿插的小分队就行!目标只有一个:把楚云飞那个蠢猪给我弄回来!” 他刻意强调了“蠢猪”两个字,语气里充满了厌恶和焦虑。
王志刚的金丝眼镜反射着灯光,掩盖了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精芒。他沉默了几秒,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声音依旧沉稳:“公事?还是私事?”
“当然是公事!”詹姆斯立刻强调,身体微微前倾,“台湾接收是最高指挥部定下来的战略方向!楚云飞代表的是世安军的脸面!他被扣留,就是在打我们的脸,在挑战李将军的权威!这对整个接收计划是毁灭性的打击!这怎么能是私事?” 他试图用大义来打动对方。
“既然是公事,”王志刚的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你很清楚流程。军队调动,尤其是跨区域、涉及实战可能的调动,必须有最高指挥官——李将军本人的亲笔签署命令,并经总参谋部备案核准。没有他的命令,我王志刚手里的一个螺丝钉,都不能离开广州城的防区。” 他指了指墙上悬挂的、镶嵌在防弹玻璃框里的《世安军战时管理条例》和《军队调动授权规程》。
詹姆斯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当然知道这个规矩!这是李峰为了杜绝任何内部山头拥兵自重、自行其是的可能而设立的铁律!任何越过这道红线的行为,都等同于叛乱!
“志刚!”詹姆斯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恳求意味,甚至用上了更亲近的称呼,“规矩我当然懂!但现在情况紧急!楚云飞那个蠢货现在落在那些无法无天的角头手里,谁知道他会说出什么?!他要是为了保命,把一些不该说的、我们内部的情况、甚至……甚至关于李将军的某些信息透露出去,被有心人利用,那后果不堪设想!我们经不起这种意外!” 他压低声音,着重强调了“不该说的”、“李将军”这几个词,眼神死死盯着王志刚,“必须快去快回!雷霆一击,把人捞出来就撤!神不知鬼不觉!只要行动够快够干净,后续报告可以操作!”
办公室内陷入了压抑的沉默。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过的滴答声,清晰可闻。王志刚的目光在詹姆斯写满焦虑和恐惧的脸上停留了许久,仿佛在衡量着他话语中的分量和风险。窗外,隐约传来装甲车引擎的轰鸣和士兵操练的口号声,那是属于王志刚掌控的钢铁洪流。
终于,在詹姆斯几乎要感到绝望的时候,王志刚缓缓地摘下金丝眼镜,用一块绒布仔细擦拭着镜片,动作慢条斯理。他没有看詹姆斯,只是低着头,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吐出一个名字:
“卡尔。”
詹姆斯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卡尔?‘剃刀’卡尔·詹金斯?那帮……‘外乡人’雇佣兵?”
“没错。”王志刚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他们现在挂靠在城防司令部下面,名义上是‘夜间特别巡防大队’,拿钱办事。背景复杂,手脚不干净,但战斗力……毋庸置疑。都是些在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老油条,擅长潜入、破坏、营救这种见不得光的脏活。最重要的是,”王志刚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他们是‘外聘人员’,拿了武器弹药就是‘临时工’。行动指令可以不走军队的正规调令流程,由城防司令部下派‘特殊区域夜间巡逻演习任务’,行动目标和简报由你……或者你指定的人,进行单独交代。一旦出事,他们就是‘私自行动,严重违纪’,跟我们装甲司令部,甚至跟世安军正规序列,没有半点关系。”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詹姆斯眼中燃起的希望之光,声音带着一丝警告:“代价不菲。而且,风险转嫁不等于风险消失。卡尔那帮人都是饿狼,只认钱和活命。事情办成了,你要确保他们能拿着钱和新的身份安全撤出台湾,彻底消失。办砸了,或者尾巴没处理干净,被人抓到和我们有联系的证据……后果,你比我更清楚。”
巨大的风险,伴随着巨大的诱惑。詹姆斯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利用“外乡人”雇佣兵,这无疑是在走钢丝!但只要操作得当,这几乎是目前唯一能绕过李峰、最快速度解决麻烦的办法!他需要王志刚的渠道和掩护!
“我明白!老王!风险我担!” 詹姆斯猛地站起身,再无半分平日里的优雅矜持,只剩下抓住救命稻草的急切和对后果的决绝,“钱不是问题!后续撤离我来安排!只要能尽快把楚云飞那个定时炸弹弄回来!”
王志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内部通讯器,按下了一个加密按钮:“陈参谋,通知‘夜巡大队’负责人卡尔·詹金斯,一小时后,老地方,接受紧急夜间巡防演习任务简报……注意保密等级,甲级。”
放下通讯器,王志刚对詹姆斯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沉稳:“剩下的事,你自己安排人跟他们对接。记住,整个过程,‘装甲司令部’毫不知情。你只是恰好在城防司令部协调工作时,偶然得知了他们的一次‘夜间训练演习’。”
“明白!老王,谢了!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詹姆斯重重松了口气,脸上挤出一丝感激的笑容,但眼底深处,那抹阴霾和巨大的忐忑丝毫未减。
同一时间,广州城,百花广场附近。
下午五点多,夕阳的余晖给这座钢铁丛林般的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橘金色。一天中最繁忙的下班高峰开始了。百花广场作为核心商业区之一,人头攒动,车流如织。悬浮车、电动车、改装燃油车在智能交通系统的引导下有序流动,人行道上挤满了结束一天工作奔向家庭或休闲场所的市民。街头全息广告牌闪烁着诱人的商品信息和新闻提要,无人机的播报声在空中交织,混合着小贩的叫卖、人群的交谈和车辆的引擎声,构成了一幅末世里难得繁荣而充满烟火气的画卷。
在广场边缘一条相对宽敞的林荫步道上,两个身影显得有些与众不同。高大魁梧、穿着灰色作训服、肩阔腰圆的周维,嘴里叼着根快要燃尽的烟,慢悠悠地走着。他身边的少年,正是李承安。少年褪去了早上的校服,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运动装,手里举着一个快融化了的草莓味甜筒雪糕,正津津有味地舔着。
“周哥,你看那儿!” 李承安忽然指着广场中心一个半开放式的市政服务亭,那里围着不少人。人群中央,站着一位五十多岁、穿着笔挺深蓝色行政夹克的中年男子,夹克左胸口袋上方,清晰地绣着代表“三级事务官”(Senior Administrator Level 3,SA-3)的金色徽记。这位官员正微微躬身,神情专注而耐心地倾听着面前一位皮肤黝黑、双手布满老茧、穿着沾着油污工装的外来幸存者激动的诉说。旁边还有几位本地的居民也在排队等候,脸上带着或焦虑、或期盼的表情。
“又是SA-3的官?” 李承安舔了口雪糕,有些不解地小声嘀咕,“这两天好像到处都能看到他们,商场门口、小区里、工厂区边上……怎么哪儿都有这些人?他们不用坐办公室吗?”
周维吐出一口烟圈,半眯着眼睛望向那边,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是敬佩的神情:“安安,这就是你老子高明的地方啊。” 他习惯性地用部队里的称呼,“最高指示,所有世安政府SA-3级及以上的高级政务官,每周必须有不少于两个半天的‘街头办公日’,地点随机,提前不通知。”
他弹了弹烟灰,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你想啊,把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直接从冬暖夏凉的办公室里拽出来,扔到大街上,面对面听老百姓倒苦水儿。谁家门口路灯坏了几个月没人修?谁家孩子上学名额被挤占了?谁打工的血汗钱被黑心工头克扣了?谁家被尸鬼骚扰的报告打了三次还没人去处理?这些鸡毛蒜皮又事关生死的小事儿,当着官的面,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哭天抢地的说出来……那效果,可比在办公室递上一份冷冰冰的报告震撼多了!”
周维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带着点促狭的笑意:“你老子说了,选票这个东西,在末世太奢侈,也容易被操控。但老百姓的眼睛和唾沫星子,就是最直接、最有力的监督!这些‘街头办公’的高级官老爷们,要是真不怕被愤怒的苦主当街揪住领子质问、不怕被围观群众的唾沫淹死、不怕被录像发到内网社情民意板块上公开处刑……那他们就尽管贪,尽管懒政好了!不用纪委天天盯着查岗,天天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这些老百姓,就是最好的监督员!你做得不好,不用等年底述职,今天下午在街角,口水就能喷死你!”
李承安听得似懂非懂,咬着雪糕棍,歪着头思考着。他看着那位SA-3官员认真记录外来工人诉求的样子,看着旁边排队等待的市民眼中那种混合着敬畏和期盼的目光,又想起自己父亲在家中偶尔流露出的那种对“官僚体系僵化”的深深警惕……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父亲在用最原始却也最直接的方式,把权力关进民意的笼子里,哪怕这个笼子是用唾沫和围观构成的。
就在这时,周维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发出轻微的震动和特殊的提示音。他抬手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微微一凝,迅速掐灭了烟头。
“走了,小子。” 他收起刚才的闲散,语气变得干脆利落。
“啊?去哪?” 李承安还没反应过来。
“送你回家。有任务。” 周维不由分说,大手在李承安肩膀上一拍,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少年“哦”了一声,三口两口把剩下的雪糕塞进嘴里,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广场上那依然在进行中的“街头政治”,快步跟上周维高大魁梧的背影。
周维带着他走向停在路旁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强化轮式装甲车(外观类似“猛士”但更厚重)。上车前,李承安下意识地回头,又看了一眼广场方向。正好看到那位SA-3官员似乎结束了与外来工人的谈话,正被一个挎着菜篮子的本地阿婆拉着说着什么。阿婆情绪激动地指着附近一处老旧居民楼的排水管破裂问题,污水正滴滴答答落在巷道上。官员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身后的助理迅速记录着。旁边,几个小贩推着早餐车走过,好奇地张望了一眼,却没人敢靠近打扰。
李承安钻进车里,车门厚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喧嚣的世界。装甲车平稳启动,汇入滚滚车流。少年靠在座椅上,若有所思。周维刚才的话和广场上的那一幕,在他心中回荡。监督与被监督,权力与责任……这些父亲为他构建的新世界基石,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生动得多。
傍晚时分,广州城中心,世安政府政务大厦。
巨大的政务大厦如同一座通体由灰黑色高强度合金和深色玻璃构筑的现代堡垒,在夕阳的余晖和逐渐亮起的城市灯光下,显得庄严肃穆,象征着绝对的核心权力。
大厦正门前宽阔的广场此刻已被彻底清空戒严。穿着最新式“磐石III型”外骨骼作战装甲、手持电磁步枪的世安军警卫士兵,如同雕塑般矗立在每一个关键节点,冷峻的目光透过全覆盖式头盔的护目镜扫视着四周,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警戒线。低空盘旋的无人机闪烁着红色的指示灯,发出低沉的嗡鸣。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大厦恢弘的合金大门前,此刻正上演着一幕无声却张力十足的权力图景。
三拨人马,泾渭分明地站立着,如同三股即将交汇又充满排斥的暗流,在等待那唯一能统御它们的力量源泉。
正中为首者:林涛。
政务院副秘书长兼工业与资源调配委员会主任——手握实权的内务大总管。他年约五十许,身材保持得极好,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纯白色立领中山装,上面看不到一丝褶皱,纤尘不染。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面容儒雅温和,嘴角似乎永远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眼神却深邃如渊,平静地扫视着前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座温润的玉山,散发着内敛而厚重的威压。身后肃立着二十余名心腹助手,有穿着行政夹克的中年官员,也有气质精干的助理和参谋人员,个个屏息凝神,如同拱卫着主峰的卫队。
其左侧:刘刚(刘老师)。
宣传部部长兼教育部部长,文明火种的掌灯人。他穿着朴素甚至显得有些陈旧的灰色夹克衫,里面是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衣,头发花白,脸上带着知识分子特有的沉静和些许疲惫。鼻梁上也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却坚定,像一位饱读诗书的学者。他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眼神似乎有些放空,仿佛在思考着某项教育改革的议案。他身后也簇拥着二十来人,显得相对“驳杂”一些:有穿着学者长袍的顾问,有拿着速记板和摄像机的宣传干事,还有几位气质干练的学校校长。他们看着刘刚的背影,眼神里带着尊敬和追随。
其右侧:詹姆斯·沃克。
多族裔融合事务协调部部长兼对外关系特别代表。他依旧穿着那身高定深蓝色西装,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一丝不乱,身姿挺拔。脸上维持着外交官式的得体微笑,但那双深邃的蓝眼睛深处,却翻涌着难以完全掩盖的焦虑和一丝疲惫。他刚才还在为台湾的烂摊子和即将启动的雇佣兵行动心绪不宁,此刻却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面对眼前即将开场的大戏。他身后站着他的“三色幕僚团”:卢卡斯·格雷如同铁塔般肃立,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艾米丽·索恩抱着加密数据板,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操作着,似乎在为接下来的会议做最后的数据准备;陈志华则微微垂着眼睑,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但微微颤动的眼皮显示他大脑正在高速运转。此外还有十几名来自不同族裔的核心助手和翻译官。
三巨头身后,是庞大的随行队伍。二十到三十名心腹、助理、保镖……沉默地站立着,如同各自领袖的延伸。空气仿佛凝固了。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言语交流,甚至连眼神的触碰都刻意避开。只有风吹过广场的细微呜咽,警卫士兵外骨骼伺服电机偶尔发出的低吟,以及无人机单调的嗡鸣,构成了这权力盛宴开场前诡异的寂静序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扇紧闭的、厚重无比的合金大门上。
他们在等待。
等待那个唯一能打破这沉默、能决定接下来一切走向的人。
等待那位从尸山血海中走出、一手缔造了这末世新秩序、手握绝对力量的——
将军,李峰。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辉消失在地平线,政务大厦的灯火骤然变得明亮而冷冽。三股沉默的力量,在这片被钢铁和灯光笼罩的广场上,无声地角力着,等待着那最终审判者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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