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政府大楼，徐晓华热情邀约：“走上去我家吃饭，我爸有话跟你说。”
“现在？”
“嗯呢！”
“家里有人做饭？”
“当然，刚才我爸说了，让我妈请假回家做饭了！”
十二点县委大院。徐晓华家。
徐安邦两口子客气又亲切，如同是远方的亲戚，一个劲的往瞿子龙碗里夹菜。
但是瞿子龙这下却知道了，徐胖子为什么一点二代的样子都没有，哪怕家里有客，桌上的菜肴也极为简单，一个香菇炖鸡蛋，一个腌菜炒肉，一个香肠还有一个白菜汤！
酒倒是好酒。
徐安邦宝贝似得摩挲着酒瓶：“来，这是我一个老朋友去年带来的，他妈藏得紧，要不我俩今天可能喝不上！”说着瞅了一眼自己的好大儿，亲自给瞿子龙倒了杯茅台。
瞿子龙对这对公职人员不禁刮目相看，两人加起来都快小两百块了，却习惯于勤俭节约，他们总是尽可能地利用每一份资源，不浪费一粒米，一滴水。再加上房屋简单陈旧的陈列，更是肃然起敬。
“子龙啊，小华跟着你玩儿，阿姨打心里高兴，你可别惯着他，该骂骂，该打打啊！”刘莉满脸慈祥的给瞿子龙夹菜。
瞿子龙笑着回应：“阿姨，您放心，华子可精灵了，好多事都是靠他呢！......阿姨阿姨，......您别给我夹菜了，装不下了，您自己也吃啊！”
“子龙，姜书记为什么这么支持你，想知道原因吗？”徐安邦眯着眼睛问。
瞿子龙双手捧着酒杯，点点头又摇摇头。
徐安邦夹了口菜，咧着嘴笑：“那个，前几天市里你范叔来了，然后吧，县里对你的两件事都做出了奖励措施，但是你范叔很不高兴，而且提出了市里和军方的奖励方案，这样县里很被动啊，”
瞿子龙和徐晓华面面相觑，想不到承包办理这么顺利原来还有内情。
“还有，一年后市里要换届，”徐安邦压低声音，“姜书记想进步一下，急需政绩。你的项目，正好符合当前政策导向。”
徐晓华插嘴：“爸，那山头价格也太低了，不会有人举报吧？”
“手续合法合规，怕什么？”徐安邦抿了口酒，“价格低是因为那片山地确实贫瘠，种不了庄稼又长不好树，荒着也是荒着。”
他转向瞿子龙，语气严肃起来：“不过子龙，这事是双刃剑。项目成了，姜书记脸上有光；要是失败了...”
“叔，我会努力的。”瞿子龙握紧拳头，眼前浮现出万亩山地的蓝图，“待会出去，我就采购材料，立刻开工。”
徐安邦满意地点点头：“鸡苗的事我已经联系好了，省农科院的优质白羽鸡种，据说质量是没得说的。”他顿了顿，“另外，这个鸡种是国家一个重要的农资扶持，但是在各省都推广困难，听说你一次要两万苗，他们决定派专家，直接带着孵化设备，到你鸡场直接孵化，可能年初二一过就来了！”
这把瞿子龙再次高兴得在桌底暗暗握紧双拳，看来徐胖子真是自己的福星，至少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很顺利。
一点半，徐父徐母因为要上班就先走了，徐晓华洗好碗，和瞿子龙各自推着二八大杠，并肩走出了李家大门。自行车链条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是为这个时代打着节拍。
“哎，哥，你这车该上点油了。”徐晓华笑道。
“我这是旧车，跟你新车怎么比。\"瞿子龙笑着用两指擦了擦车铃铛上的灰尘，\"不过再破也是咱的坐骑，比走路强。”
徐晓华哈哈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哥，你说咱们这个小英雄。以后有机会买辆嘉陵摩托吗？那才叫威风！”
“自信一点，”瞿子龙笑着回应，“养鸡场搞起来，我们的收入就不再会是几十几百一天了，搞不好一两天就可以给你买匹电毛驴。”
两人沿着县城的主街慢慢骑着。街道两旁，灰扑扑的砖房中间偶尔夹杂着新刷了白灰的墙面，显得格外醒目。
国营商店门口排着长队，几个妇女挎着菜篮子，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老张家闺女去沪市打工，一个月能挣八十多块呢！”一个扎着蓝头巾的中年妇女压低声音说。
“八十？我的天老爷！”另一个烫着卷发的妇女惊讶地张大嘴，“比咱厂里的技术员还多！”
瞿子龙微笑。改革的春风已经吹到了这个南方县城，人们开始谈论\"万元户\"，谈论\"下海\"，谈论那些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哥，你看那边。”徐晓华手指向街前面新开的一家个体商店。红色的招牌上写着“阿妹服饰”四个大字，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个体户啊，可以啊。”瞿子龙眯起眼睛，“这将是第一批吃政策红利的富翁”
“切，一个小商铺撑死怕也就好过点？”徐晓华不屑地撇撇嘴，“等咱们的养鸡场办起来，一年挣个万儿八千的，看谁还敢小瞧咱们！”
正说着，前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一群人围在一道围墙下，仰头看着什么。
瞿子龙推着车凑近一看，原来是县里新贴的光荣榜，红纸黑字写着最近见义勇为的好人好事。
“.....向瞿子龙同志学习，......特此表彰......”
“哟，上光荣榜了啊！”徐晓华兴奋用肩膀耸了耸瞿子龙的肩膀，“哥，家喻户晓了都！”
瞿子龙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就那么点小事，至于贴这么大张红纸吗？”
“怎么不至于？”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转过头来，“现在社会风气多重要啊！你们这样的好青年就该大力表扬！”他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不就是......”
“表彰大会我就在现场！”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比划着，“就是他，他就是瞿英雄。”
徐晓华赶紧拉了拉瞿子龙的袖子，低声道：“哥，坏了，被认出来了，快走！”
已经来不及了。眼镜中年人激动地大喊：“大家快看！这就是光荣榜上的瞿英雄！”
人群一下子沸腾了。几个老大娘、大伯挤过来，拉着瞿子龙的手不放：\"好孩子啊！像你们这样的英雄啊，就该学习”
瞿子龙的脸红得像光荣榜上的红纸，连连摆手：“这都是我该做的......”
“叔叔太谦虚！”一个扎着红领巾的小学生挤到前面，敬了个少先队礼，仰着脸崇拜地看着他们，“老师说了，要向英雄学习！叔叔，你们能给我签个名吗？”
瞿子龙被这阵势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签名？现在就开始流行了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瞿子龙感觉后背都冒汗了。他悄悄踢了徐晓华一脚，使了个眼色。
“那个......各位，我们还有急事，改天再聊！”徐晓华会意，突然大喊一声。
两人推着自行车使劲往外挤，外围的人却越来越多，俩人大冬天都刷刷冒汗。
“哎！别走啊！”
“英雄！留个地址啊！”
“我家闺女还没对象呢......”
在一片挽留声中，瞿子龙和徐晓华手忙脚乱地跨上自行车。
两人像逃命似的骑出老远，直到拐过两条街，确认没人追来，才气喘吁吁地停在路边。
“我的妈呀......”徐晓华扶着电线杆直喘粗气，“这也太吓人了！”
陈默擦了擦额头的汗，哭笑不得：“太热情了，大家。”
“知道就知道呗！”徐晓华缓过劲来，又得意起来，“成名人了！以后办事肯定方便！”
“得了吧，”瞿子龙摇摇头，“出名有什么好？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还是低调点，把你帽子给我。”
徐晓华把雷锋帽递给瞿子龙，确认这样不容易被认出来。
瞿子龙道：“走，去西坡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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