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高东虎睡的正酣，冷不丁一阵哭闹声将他从梦中惊醒。一个翻身坐起，就在他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时，院外传来一道清晰地哭喊声：“哥，呜呜，你在吗哥，我是丽娟……”
“丽娟？”高东虎瞬间清醒，耷拉着一只鞋便朝外面跑去，边跑边喊道：“丽娟，我在……稍等一下。”等他冲出屋子，就见隔着院门，小妹高丽娟正哭的梨花带雨。这模样看得他心中一疼，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便拉开了门上插销。
“哥！”高丽娟一把扑进他怀里，鼻涕一把泪一把。高东虎不住拍着自己妹子后背安抚着，口中焦急问道：“娟，出什么事了？别哭啊，有啥不还有哥在吗。你告诉哥！”
“呜呜……”在一阵抽抽搭搭声中，高丽娟终于讲清了事情原委，原来是自家娘带着两个舅舅回村来闹了，爷奶二婶他们去劝架却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两个舅舅更是扬言今天要不给个说法，就跟他们高家没完。
“哥，你快去看看吧，呜呜！好可怕，娘说他不要我们了，只要钱，让爹把钱给她……”
高东虎听得心头火起，本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李桂英能有点长进，没想到还跟上一世那般愚蠢，不对，是更蠢了。居然说出不要孩子只要钱这种话。
“走，咱们回去看看。”他当机立断拉着小妹便要往家去。“虎子哥？”就在这时，一道喊声从身后传来，扭头就见‘大头’正骑着车回来。高东虎顾不得多说，上前一把取过自行车道：“东平，我家有事，车借我骑一下。”
“哦哦！”大头还未反应过来，车便到了高东虎手里。
“哥！”高丽娟紧紧攥着他的衣袖，高东虎略一犹豫便道：“上车，哥带你回去。”
“嗯嗯！”小妹这才放松下来，跳上了自行车后座。高东虎两脚蹬的飞快，路过村中心，远远就见自家院子外围了不少人。
“滴铃铃！”自行车声响很快吸引了大家注意，“是东虎，东虎回来了？”
立马有人上来告状道：“东虎你快回去看看吧，你家出大事了，你娘带着你两舅舅堵了门，不让旁人进去，说要找你爹要说法哪！”
“你爷你奶还有你二婶他们都在里面，之前吵的可凶了，听着像是要动手……”
高东虎听得面色一寒，如果里面只有自家老爹在一切都好说，但还有爷奶二婶……他骑着车径直穿过了人们让开的一处小道，在院门前停下。小妹知道事急从权，第一时间从车上跳下，高东虎也顾不得去管车子，随手往旁边一撇。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咚……”一脚踹出大门发出沉闷声响。
有人‘好心’提醒道：“东虎，院门从里面锁住了，你那两舅舅说，这是他们的家事，不让外人插手。”
“太过分了，这是打上门来了啊！”
“我听说好像是要什么钱……”
众人七嘴八舌，有的是真担心，也有是凑热闹聊八卦。
高东虎左右一看，很快在旁边的草垛上发现一把木梯子。他单手便将其拎了过来，立在墙根处。这年头户家墙不算高，但也有两米多，上面还有一层碎玻璃，用来防小偷。有人明白了他的想法，立马上前扶住梯子两旁道：“东虎，我们帮你把着，你快进去看看。\"
“就是，关键老爷子也在里面，那都多大岁数了，能让他们这么折腾。”
“有事了你就喊一声，咱本村的还能被外村欺负上头……”
“谢了！”高东虎三两步便窜上了梯子，自家院子他再熟悉不过，绕了一圈便来到了一处挨鸡窝的墙角。单手一撑，双脚便平稳的踩在鸡窝上，下一秒他便跳进院里。“咚！”的发出一声闷响。
“谁？谁他么刚进来，不要命了？没告诉你这是我们家……”声音咆哮着，接着便有一矮壮男子拎着根棍子从屋里冲出，看到是高东虎，男子顿时一怔，继而脸上露出一抹浅笑道：‘是东虎啊？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闯进来了。 你来了也好，正好帮着我们给你娘要个说法。’
高东虎沉默不言，只是大踏步朝着正房走去。男子见他态度顿时皱起了眉，在他即将跨过门槛时，终于男子忍不住了，将木棍往身前一横，变声道：“怎么，东虎，你不认你这个舅舅了？还是说，你不是你娘生的？”
“滚！”高东虎憋了一路的火气终于爆发，抬手一推，猝不及防的男子连同手中木棍就一起倒退着进了屋，差点被一脚绊倒。高东虎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迈步走入屋内。映入眼帘的便是爷奶、二婶，还有自家老爹，被堵在炕延靠里的灶台一角。
老爷子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眉头皱成了川字型。奶奶则一脸愤愤，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二婶哄着孩子，尽量不看这个方向。父亲则一如既往的低头沉默……往外便是自家老娘，还有一个手里拎着把刀的矮瘦男子，二人堵死了出路。
直到被外间动静惊到，众人才齐刷刷看了过来。老太太见到他，顿时惊喜的叫出声，“东虎……”可很快，又似怕自家大孙子受到伤害，一脸警惕的看向了外头堵着的矮瘦男子。二婶见到他也是欢喜，就连老爷子面容都不自觉舒展开来，烟也不抽了，继而目光炯炯的望向了守在外面的持刀男子。仿佛这男子要有什么举动，他立时便能扑上去。
“爷，奶，二婶，你们没事吧？”高东虎见三人完好也是松了口气，但还是本能的问了一句。
“东虎，我们没事，都好着哪！”老太太第一时间回应，二婶也点头附和。老爷子则磕了磕烟灰，慢条斯理道：“放心吧，东虎!你这两个娘舅还吃不了人。”
方才在门口持棍拦着的矮壮男子，正是他的二舅李红旗，而这个在屋里持刀堵着的的矮瘦中年，则是他的大舅李云山。
在他记忆中，大舅李云山话比较少，但从那个年代过来，又是煤矿工人，早年没少跟人动手，所以是个真正的硬茬子。
而二舅李红旗则比较奸猾，心毒，上辈子让小妹不上学，早早嫁人的主意便是他提出来的。所以看上去比较壮的二舅，实际上动手能力反倒差些。
这兄弟两个，一个擅长动手、一个擅长动脑子，在李家庄也是比较出名的人物。
就在几人说话空挡，先前因一时不察被高东虎闯进来的二舅李红旗也终于反应过来，红着眼便冲上前道：“老大，这小崽子要反，那几个老东西你给看好了。我倒要看看……”当高东虎回身扫来的瞬间，原本趾高气昂的李红旗声势莫名一滞，下意识紧了紧手中棍子，却没敢再接着往下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个许久不见的外甥身上感受到了别样的压迫，又联想到之前对方毫不留情推开自己的一撞……
高东虎眼神冰冷的在两个舅舅身上扫过，最终落到了自家母亲身上。
此刻李桂英目光有些躲闪，但不知是不是被他态度激怒，亦或是自尊心受挫，居然咬牙一反常态的显露自己的凶狠一面，朝他怒斥道：“你干什么？你要反天不成？高东虎，你还是不是我儿子，你怎么对你两舅舅的。你敢打你小舅，是不是还想打我？
你打，你打死我……”说着，她蹬蹬蹬朝着高东虎方向上前三步，摆出一贯泼辣的姿态。
老太太见此顿时慌了，忙颤巍巍道：“老大家的，你这是干啥？那是你儿子啊！他打你干什么，东虎……”说着便一脸担心。二婶也是想帮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老爷子更是愤怒难当，恨自己当初就这么给老大选了这么一户人家。老大也是个废物……
原本停鼓息鼓的二舅李红旗看到这一幕，却重新变得趾高气昂起来，立马跟自家姐姐站在一起，朝他怒斥道：“高东虎，你还真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今天敢打你舅，明天就能打你妈！好啊，这就是你们老高家传统。
行了，都别说了，我看我姐在这个家也实在待不下去了。夫不慈、子不孝，上面还有两个老不死得伺候，她是造了多大孽，才跑你们家。以前就不说了，从今往后，我姐跟你家没关系。但这些年我姐在这个没功劳也有苦劳，所以高金章……把我姐的那部分的钱拿出来，从今往后，你们一拍两散。
你们这一家人要死要活的，都跟我姐没关系，跟我家没关系了。”
一直低头沉默的父亲终于忍不住了，抬头怒吼道：“李红旗，你让我拿什么钱，你姐要什么钱？她要走我不拦着，可这个家，这么多孩子，还要不要活？”
“好啊，高金章，你能耐了啊！你活不活的关我什么事，关我姐什么事？告诉你，不把钱拿出来，今儿个我哥俩跟你们没完。”
随着李红旗的叫嚣，一直没说话的李云山微微挺直了腰背，而他手中那把匕首也放射出细微寒光，刀尖指向了高父位置。屋内众人神经不自觉被牵动，因为在场几人都清楚，咬人的狗不叫，而李云山正是那咬人的狗。这也是为何先前他一人持刀，就能将老爷子他们几个逼在墙角的原因。
高父肩膀不自觉抖了一下，老太太更是变了腔调道：“云、云山，有话好好说。都一家人，动刀子干什么……”
“就是，好、好好说。”二婶牙齿都在打颤。只有老爷子双目似欲喷火，握着烟斗的手微微收紧，隐约将两个女人护在身后。
“怕了？哈哈哈，知道怕就好。”李红旗见状却得意的大笑起来，接着便赤裸裸威胁道：“告诉你们高家这群人，我李家可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高金章，识相的话，就赶紧把钱拿出来。我们兄弟两也不跟你废话，你要不拿……就等着吧！
你爹你娘……嘿，还有你弟媳，再加上你和你这宝贝儿子……你觉得我和我大哥能不能干翻你们？
二换五值了！”
高父脸色涨得通红，双目死死盯着李红旗，这个二小舅子他倒不怕，但那大小舅子……眼神扫过李云山，再有一旁的父母……终于他的眼中多了一丝认命的意味。
就在这时，高东虎忽地踏前一步，双目直逼自家母亲，冷冷道：“李桂英，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们的意思？”
而原先因李桂英上前质问，双方距离就已经不远，这下更是几乎成了面对面。李桂英一时有些怔住，而且在面对这个短时间内性情大变的大儿子时，她总莫名觉得心虚，此刻面对其质问，更是一时有些答不上来，只本能道：“你，你说什么……”
高东虎却不依不饶，再次追问道：“要钱，你的意思，还是他们的意思？”
“卧草！”李桂英还没说什么，一旁的李红旗急了，瞪眼道：“小崽子，你这什么意思？你是觉得这钱是我跟老大要的？我呸。这特么就是你娘的钱，我们是替你娘要，明白吗？本来就是你娘存的钱，被你爹这老不羞的给偷偷取了。”
“是我取的。”高东虎却直接将其打断，冷冷道：“家里钱是我带着我爹取的，问题是，这是我家的钱，我爹取有什么不对？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还有你！”他的目光忽地转到自家母亲身上，“你是要离开这个家是吧？什么都不要，只要钱。”
“我……”面对高东虎的质询，一向态度强硬的李桂英竟有些说不出话来。或者说从上次母子反目后，她在这个儿子面前就再也硬气不起来。
旁边李红旗眼见自家姐姐吃瘪，第一时间跳出来道：“你这小崽子放什么屁？你娘就是要走，被你家逼的，被你爹逼的，被你这小畜生给逼的……她什么都不要，就要钱，你特么识相的话就给我闭嘴。要不然别怪我这做舅的翻脸不认人。”
“我只问你，是不是什么都不要，只要钱？”
高东虎却只盯着自家母亲，一字一顿说着，眼神充满了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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