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精心包装的oKR与末位淘汰制,在公司内部引发了不小的震动。许多中层管理者和员工被那套看似先进、科学的术语所迷惑,或是被那赤裸裸的生存威胁所震慑,陷入了一种更深的、自我驱动的焦虑之中。
然而,这套把戏在林眠眼中,却如同透明的水晶,内核清晰可见。
他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摊开着陈默收集来的、关于新考核体系的详细说明和各部门初步制定的oKR草案。他没有去纠结那些具体的、被刻意拔高的指标数字,也没有去分析oKR工具本身的理论优劣。他的目光,直接穿透了这层华丽的包装,看到了最核心的本质。
这根本不是管理创新,甚至不是简单的绩效加压。
这是一种权力的精巧变形。
它将管理者与被管理者之间,关于“时间”和“行为”的直接冲突(如强制加班),巧妙地转化为了关于“结果”和“能力”的间接评判。它用“自愿奋斗”的道德枷锁,替换了“被迫加班”的法律风险。
明面上的违法,比如超时加班、克扣加班费,违反了《劳动法》的明文规定,证据确凿,劳动监察一抓一个准。林眠上次的胜利,正是建立在这一点上。
但现在,赵乾学聪明了。他不再触碰那些清晰的法律红线。他给你设定一个几乎不可能在正常工作时间内完成的目标(o),然后分解出一系列苛刻的关键结果(KR)。你完成不了?那不是公司的问题,是你能力不行,是你不够努力,是你“自愿”放弃休息时间去弥补能力的“不足”。末位淘汰?那是市场经济,优胜劣汰,合法合规!
这本质上,是将经济的压力、失业的恐惧,通过这套考核体系,精准地转嫁到了每一个个体身上。它制造了一种持续的精神压迫,一种无处不在的焦虑感,逼迫着员工进行自我剥削。
这不是管理,这是精神操控。是换汤不换药的压迫,只是那“汤”从浑浊的违法污水,换成了看似清澈、实则蕴含慢性毒素的“合规”饮品。
林眠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缓缓写下几个词:
违法压迫 -> 精神压迫
时间控制 -> 结果控制
被动服从 -> 自我驱动(恐惧驱动)
法律风险 -> “管理艺术”
笔尖在纸上划过,带着冷冽的力度。
他看得很清楚,赵乾的目标从未改变——排除异己,巩固权力,确保项目以他期望的(哪怕是透支的)方式推进。他只是更换了武器,从笨重易碎的铁锤,换成了更锋利、更隐蔽的解剖刀。
这套体系对那些真正认同“奋斗”文化、或者迫于生计不敢反抗的员工来说,是有效的枷锁。但对于像他这样看清本质的人,对于那些渴望健康工作和生活平衡的员工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更令人厌恶的虚伪和压迫。
“总监,”陈默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忧色,“这是‘星火计划’下季度的oKR草案,赵总那边已经看过了,提了很多……‘修改意见’。”
林眠接过文件,快速浏览。果然,上面的o和KR被修改得极其激进,要求在不增加资源的情况下,短期内实现某些关键技术的“突破性”进展,一些KR的衡量标准更是模糊而主观,留下了充足的、可以事后否定的空间。
这就是冲着他来的。赵乾无法在明面上动他,就开始用这套“合法”的工具给他和他的团队穿小鞋。
“还有,”陈默补充道,“我听说,赵总在私下里已经找几个部门总监谈过话了,暗示他们在制定下属oKR时,要‘充分考虑公司战略导向’,尤其是对那些……嗯,之前比较活跃的员工,要‘重点培养’,设定‘具有挑战性’的目标。”
重点培养?具有挑战性?说得真好听。
这不就是暗示要对联名信的签名者,以及林眠的支持者,进行精准的“绩效狙击”吗?
林眠将那份被修改得面目全非的oKR草案轻轻放在桌上,脸上没有任何愤怒的表情,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
“知道了。”他淡淡地说。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城市的喧嚣被玻璃隔绝,只剩下模糊的背景音。阳光照在鳞次栉比的建筑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赵乾以为换了一套工具,就能瞒天过海,就能重新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但他忘了,或者他根本不在乎,真正的力量,并非来自于精巧的算计和制度的包装,而是来自于人心的向背,和对基本公平正义的追求。
这套换汤不换药的把戏,或许能暂时唬住一些人,能制造出更隐蔽的内卷。
但它无法解决根本的矛盾,无法消除积压的怨气,更无法让一家公司真正健康地发展。
它只是在堆积新的干柴,等待下一次,可能燃烧得更加猛烈的火焰。
林眠收回目光,眼神锐利。
既然对方祭出了“合规”的阳谋,那么,他也需要用更智慧、更持久的方式,来应对这场新的挑战。
这场关于工作本质、关于人的尊严的较量,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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