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掌心震得发麻，沈昭岐垂眸盯着举报回执上的红色公章，最下方“销毁令签批人：秦知语”几个字像烧红的铁签子，烫得他指尖发颤。
他原以为会有铺天盖地的恨涌上来，可此刻胸腔里只有一片冷寂的清明——前世庆功宴上那杯下了药的香槟，被雪藏后每个只能在便利店打零工的深夜，原来都藏在这三个字里。
但他没有摔手机，反而勾起嘴角，指腹轻轻蹭过屏幕上的签名，低笑一声：“原来你早就在等我找过来。”
星链平台的直播后台弹出消息提示，今日预约人数已破百万。
他打开直播预告界面，指尖在“商品链接”按钮上悬了三秒，最终点进“自定义标题”，输入：“下周直播，我去拍一部‘死掉的电影’。”
弹幕瞬间炸了。
“沈老师今天不卖土豆改卖情怀了？”
“《光影纪元》概念图是真的吗！我考古过这个项目，当年突然夭折了！”
“所以比销量重要的东西，是这部电影？”
沈昭岐调出压箱底的概念图，民国报馆的手绘稿在镜头前展开，褪色的铅笔线里还能看见他当年用红笔标注的“头条标题要带血”。
“十五年前，有人让这部电影夭折了。”他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直播间，“但有些东西，比销量重要——比如被埋葬的真相，比如不该消失的作品。”
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淡蓝色光屏浮现在他眼前：【启用“场景复原推演”需消耗40积分】。
他扫了眼账户里刚因关键记忆链闭合获得的80积分，指节在虚拟确认键上重重一按。
光屏闪过“扣除成功”的字样时，他摸出藏在抽屉最底层的戏服——月白色长衫，领口绣着半朵残梅，是《光影纪元》里报人陆明远的行头。
云岭村外的废弃影视基地被晨雾包裹着，断墙残瓦间，“大上海时报”的木招牌歪在墙角，油漆剥落处露出当年他亲手写的“铁肩担道义”。
沈昭岐踩着碎砖往里走，自拍杆的补光灯照亮满地荒草，镜头里突然映出半面褪色的海报——他穿着这件月白色长衫，举着油印报纸，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
“直播开始。”他对着镜头整理衣襟，长衫下摆扫过一块刻着“陆明远办公室”的铜牌，“今天不卖货，我们来完成一场迟到的杀青。”
直播间人数瞬间冲破五十万。
弹幕刷着“戏服保存得真好”“他连盘扣都是原来的样子”，却在他开口时突然安静了。
“你说真相会被压下去？”他站在“编辑部”门口，风掀起长衫袖口，露出腕间淡粉色的旧疤——前世割腕自杀时留下的，“可只要还有人记得，它就活着。”镜头缓缓扫过墙上剥落的报纸道具，“1937年11月23日，头版头条‘闸北守军死战不退’；1938年3月15日，副刊‘难民所里的《诗经》课’……这些字，当年被油墨印在纸上，现在被水泥封在墙里。”
秦知语的咖啡杯“咔”地裂了条缝。
她盯着电脑屏幕里那个在废墟中穿行的身影，喉间像塞了团浸了冰水的棉花。
助理刚送进来的销毁流程表被她捏出褶皱，最底下压着个老式录音笔——是十五年前家族会议的录音。
“昭岐太单纯，不适合娱乐圈。”父亲的声音从电流杂音里渗出来，“让他‘因病退出’，片子封存，母带物理销毁。”
她听见自己年轻的声音：“我会处理。”
此刻直播里，沈昭岐正抚摸着墙上“铁肩担道义”的残字，指腹沾了一手墙灰。
秦知语突然抓起手机，快速翻出周执的号码。
电话接通时，她听见自己说：“销毁流程……延后48小时。”
“可董事长那边——”
“我说了算。”她打断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要他……堂堂正正拿回去。”
挂了电话，她盯着屏幕里那个被夕阳拉得很长的影子，突然想起当年探班时，他蹲在道具桌前刻报头木版，碎木屑落了满身，抬头冲她笑：“知语，等电影上映，我请你看首映。”
沈昭岐的鞋跟磕到块凸起的砖。
他弯腰去搬，系统光屏突然闪烁红光：【检测到异常信号反射，疑似密闭空间】。
他扯下直播外套系在腰间，徒手抠开水泥封死的通风口，碎渣子扎得掌心渗血。
钻进去的瞬间，霉味裹着灰尘涌进鼻腔，却有冷硬的金属触感抵在膝盖上——是一排落满灰的服务器阵列。
“林晚！”他对着手机喊，“远程接入这个Ip地址！”
屏幕亮起的刹那，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服务器里躺着几十个加密文件夹，最上面的标着“光影纪元母带01”，往下是“02”“03”……直到“14”——70%的数字化母带，完整无缺。
“还有这个！”林晚的声音带着颤音，“未公开杀青视频！”
画面跳转到十五年前的片场，年轻的沈昭岐穿着同样的月白色长衫，发梢还沾着拍雨戏的水珠。
他举着场记板，眼睛亮得像星子：“《光影纪元》杀青！这部电影，献给我相信的真相——总有人会记得，总有人会看见。”
直播镜头剧烈晃动，沈昭岐赶紧稳住自拍杆。
弹幕疯狂刷着“他在抖”“他哭了吗”，却见他吸了吸鼻子，清了清嗓子。
“当年片尾曲没录完。”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指尖抚过服务器上的灰尘，“现在补完吧。”
戏腔混着云岭方言从破漏的屋顶飘出去，荒腔走板，却字字泣血：“纸墨能埋，人心不埋；光影会散，火种不灭……”
直播间突然黑屏。
再亮起来时，热搜榜第一是“沈昭岐在废墟唱哭全网”。
系统光屏跳出刺目的金色提示：【艺术价值回收达成，帝国积分+150，解锁“文化Ip孵化模块”】。
周执站在档案室门口，手里的销毁清单被揉成一团。
他望着金属柜里锁着的母带硬盘，喉结动了动，最终塞进公文包最内层。
“有些东西，不该被当成垃圾。”他低声说，转身时瞥见窗外的晚霞，像极了当年片场杀青时的火烧云。
秦知语收到周执的消息时，正盯着直播回放里沈昭岐唱歌的画面。
她没追问硬盘去向，只回了句“随他去吧”，然后点开收藏夹里尘封的“光影纪元”项目文件夹。
最底下有张照片，是她当年偷拍的——沈昭岐蹲在道具桌前刻木版，碎木屑落了满身，抬头冲镜头笑。
窗外的风掀起她的发梢，她望着照片里那个人，突然想起他直播时说的话：“有些东西，比销量重要。”
而此刻的沈昭岐正坐在废墟里，捧着服务器里导出的母带拷贝。
月光漫过他肩头，照亮他手机屏幕上刚编辑好的新直播预告——标题是“遗作”。
他盯着“发布”按钮看了很久，最终点了下去。
屏幕亮起的瞬间，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新事件触发：全球首场“遗作直播首映”筹备中】。
他望着远处渐起的夜色，轻轻说：“陆明远，我们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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