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干了，石头还暖。陈默扶着苏弦在一块平石头上坐下。苏弦咳过血，脸色很白。他的手放在琴上，一动不动。
五个玄霄门的人站在岸边。有人想喝水，发现下游没水了。他们用杯子从石缝里抠出一点湿泥，舔了舔就扔了。
“这地方不对。”一个高个子蹲在地上说，“阵法刚破，水就没了。谁还能在这里埋伏？”
没人回答。
陈默站着，枪横在身前。他左眼有点烫——这是要打起来的感觉。他看了眼苏弦。苏弦轻轻摇头，声音很小：“不是假的。”
陈默松了口气。
刚才破阵用了心象和骨琴，现在灵根刚通，不能再耗太多力气。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裂了几道口子，是握枪太紧，血还没干。
“别喝这里的水。”他说。
几个人抬头看他。
陈默走到苏弦流血的地方，蹲下摸裂缝。手指碰到滑腻的东西，黑色，像藻类。
他拔出匕首，撬开一块石头。
咔的一声，石头翻起。下面不是土，是一层灰绿色的膜，像肠子一样盘着，还在慢慢动。膜上有红点，一闪一闪，和刚才阵法的光一样。
“地下有东西。”陈默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大家围过来，都拔了刀。
“要不烧了它？”有人问。
陈默没说话。他盯着那层膜，突然一脚踩下去。
脚底剧痛，像被刀割。他咬牙忍住。膜裂了，流出浑浊的液体，味道像烂肉加铁锈。水溅到石头上，冒起白烟。
“有毒。”陈默甩掉鞋上的脏水，跳开。
他刚落地，地面轻轻一震。
不是地震，像地下有什么东西翻身。大家都站不稳，有的摔倒。苏弦坐在石头上，立刻按住琴，怕琴撞坏。
震动停了。
四周一下子安静，风也不吹，云也不动。
陈默抬头看天。太阳还在，但光变黄了，像是被什么挡住了。
“准备打架。”他把枪扛到肩上。
话刚说完，溪中间一块大石头炸开。
黑水喷出来，不是清水，是像墨汁一样往上冲，三丈高。水落下砸在石头上，“嗤”的一声，石头马上出现坑。
五个人全退到岸上高处。
陈默没动。他盯着喷水的地方。那里本来是个坑，现在成了一个两尺宽的洞，黑水还在往外冒。
“不是泉。”他说，“是嘴。”
没人笑。
他知道这不是比喻。刚才踩破的膜，是某种生物的皮。整条干溪，只是它藏身的地方。
第二波震动来了。
比刚才厉害。地面裂开一条缝，直冲陈默脚下。他跳起来，半空中一根骨刺从缝里射出，擦过小腿，划破裤子，在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
他落地滚了一下，枪尖插进石缝稳住身子。
“它知道我们在！”有人喊。
黑水越喷越多，溪床变成泥潭。硬石头变软，表面盖了一层滑膜，和地下的那层一样。
苏弦盘腿坐着，双手扶琴。
“别弹。”陈默低声说，“等它出来。”
苏弦不动，手指贴在弦上。
第三波震动，从水里来。
一个黑影浮出水面，没完全出来，只露出上半身。像人，头歪着，脖子扭成Z字。脸上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张横着的大嘴，里面全是锯齿一样的骨头。
它漂在黑水上，不动，朝向所有人。
陈默屏住呼吸。
他知道这东西在听，在判断谁强谁弱。
四秒后，怪物突然张嘴。
不是叫，是吸。
空气一下子被抽走，几个人站不住往前倒。陈默抓住旁边的石头，死死抠住。苏弦的琴差点飞出去，左手一把抓住琴角，右手猛地拍在琴上。
一声短音炸响。
音波撞上吸力，僵住一下，然后一起爆开。
气流冲向两岸，三人被掀翻。那个高个子摔在石头上，闷哼一声。
怪物晃了晃，头更歪了，但没退。
陈默抓住机会，提枪冲过去。
他走得稳，不急，每一步都踩在硬地上，避开泥。离怪物七步时，跳起来，枪尖朝下，直刺它嘴里。
怪物反应快，头一偏，大嘴合上，咬住枪杆。
陈默整条手臂发麻。他不松手，反而用力往下压，想把枪捅进它喉咙。
可它嘴里的骨头开始转，像磨盘。枪杆“嘎吱”响，快断了。
“撤！”有人喊。
陈默咬牙，猛拉枪。趁怪物用力拉时，他突然松手往后跳。
枪被吞进去三尺，他不再管，落地就滚。
下一秒，黑水暴起。
十几根触须跳出水面，都是半透明骨管，头上带钩。一根扑向苏弦，两根追陈默，别的冲其他人去。
陈默滚开两根，第三根擦肩而过，钩子撕开皮肉，马上出血。
他反手摸背，抓住枪链一扯。
枪哗啦作响，被拽出水面。怪物嘴里还咬着一段，他不管，猛地抖手。
枪链绷直，像鞭子一样抽向最近的触须。
“啪！”
骨管断了，黑水飞溅。
陈默顺势跳到苏弦那边的石头上。
刚站定，苏弦开口：“它怕高音。”
“多高？”
“能撕开它内膜就行。”
陈默点头。他看向剩下四人：一人手臂被钩穿，捂着流血；两人缩在岸边不敢动；只有那个拄剑的领头人还站着，剑已出鞘。
“你们守两边。”陈默说，“别让它上岸。”
那人点头，挥手让另外两人去左边。
陈默对苏弦说：“好了告诉我。”
苏弦没说话，手指已经在调弦。袖口有血，顺着琴流下来。
黑水又翻腾。
那无脸怪物终于全出来了。身体扭曲，手脚反着长。背后连着七八根粗触须，扎在溪床下，像钉住它的锚。
它不动，只把大嘴对准陈默。
陈默抓紧枪。
他知道攻击要来了。
果然，三根粗触须跳出水面，三角包抄，速度快得看不清。
他正要动，苏弦的琴音响起。
不是安魂曲，也不是战歌，是一声极尖的单音，像玻璃刮石头。
三根触须在空中一抖，慢了半拍。
陈默抓住机会，冲上去，枪尖挑断一根。另两根绕过来，他侧身躲开，肩胛被擦到，衣服撕了。
他不管伤，转身横扫。
枪链甩出，缠住一根触须根部，用力一拽。
“砰！”
怪物身体猛晃，大嘴喷出大量黑水。
苏弦继续弹，音越来越急。
怪物终于动了——它开始往水里退，像是想逃。
“别让它走！”陈默大喊。
他追上去，一脚踩进泥潭。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倒。
就在他要掉进黑水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那个拄剑的人。他把自己卡在两块石头之间，另一只手死死拉住陈默。
陈默借力翻身，站稳。
他抬头看。
水面慢慢合上。怪物只剩半个身子在外面，正在下沉。
苏弦还在弹琴，但节奏乱了。他嘴角又出血，手指发抖。
陈默举起枪，瞄准那快消失的头。
枪尖滴下一滴血，是他小腿的伤口。血顺着枪链滑下，落进水里。
水，突然停了一瞬。
接着，一根新的触须从水底射出。比之前的更粗，表面全是小眼，每一个都在转动，冷冷看着岸上的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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