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闭着眼，手还放在骨琴上。他感觉肚子里有一股热流，慢慢往上升。这感觉很奇怪，但他不敢动，怕一睁眼就没了。
苏弦坐在对面，手指轻轻按着琴面。他知道陈默正在运气，不能被打扰。
屋里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刚才屋顶的小铃响了一下，现在又不动了。但他们都知道——有人来了。
“别想别的。”苏弦低声说，“你现在只做一件事，把这股气往下压，送到灵根最里面。”
陈默没说话，呼吸变得很慢。他能感觉到那股热流一点点往身体深处走。那里有个裂口，是以前修炼时留下的伤。每次练功，灵气都会从这里漏掉。
但现在不一样了。
骨琴还在震动，虽然没人弹，却发出很小的声音。这声音听不太清，但让他的骨头有点发烫，里面的火好像被点着了。
陈默咬紧牙，让热流冲向那个裂缝。疼得厉害，像针扎一样。他没退，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
苏弦抬起手，手指碰到第一根弦。
琴声响了。
不是刚才那种难听的尖叫，而是一段慢悠悠的调子。每出一个音，陈默的身体就抖一下，像是被人打中了穴位。那些堵住的地方开始松开。
他肩膀上的伤最先有反应。那是被血罗刹砍的，当时差点死掉，后来靠药才活下来。表面好了，里面一直隐隐作痛。现在这里突然发热，接着一阵麻往上冲。
琴声继续。
他背上的旧伤也热了起来。那是以前打架时自己折断三根肋骨留下的，一直没长好。现在这些老伤都被唤醒了，但不怎么疼了，反而像有人轻轻揉着，慢慢在修复。
陈默的呼吸越来越稳。
体内的气不再乱跑，开始变成一股，沿着一条路来回转。每一次循环，灵根的裂缝就小一点。
苏弦换了手法。
第二段《安魂曲》更低更慢。他的手指在弦上滑，指头磨破了，出血了。血滴在琴弦上，没掉下去，被琴吸进去了。整张骨琴开始发白光。
陈默突然睁眼，瞳孔一缩。
他看到自己体内的经脉亮了起来，像地下河被点亮了。灵气不再是乱飞的灰尘，而是有了方向，往灵根中间聚。那道裂缝正在合上，虽然慢，但在动。
“别停。”苏弦说，“跟着声音走。”
陈默闭眼，继续往内看。
第三段琴音落下时，他左眼发热。眉骨上的疤跳了一下，一道灰纹闪现，马上消失。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是焚天骨狱，像风吹旗子一样晃了一下。
灵根快通了。
就在这时，他脑子里多了一点东西。不是他的意识，很老，很冷，带着血腥味。是骨尊的残念，趁他松懈想钻进来。
陈默身子一僵，头上冒汗。
苏弦立刻察觉，琴音变了。一个长长的音划破安静，像刀切雾。那股外来的意识一下子没了，被骨火烧掉了。
“守住心神！”苏弦喝道，“你是主人，不是别人装东西的瓶子！”
陈默咬破舌尖，用疼让自己清醒。他不再被动挨打，而是主动调动自己的力量，把那点残念彻底赶出去。
第四段、第五段琴音接连响起。
他的经脉压力很大，但没断。相反，在琴声的作用下，弱的地方被去掉，新的路慢慢形成。灵根的颜色也在变，从灰暗变成半透明，像枯树发了新芽。
第六段结束时，陈默全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他不觉得累。体内的气越来越多，灵根只剩最后一丝没合上。
苏弦停了一秒。
然后，第七段《安魂曲》开始了。
这一段最慢，也最重。每个音都像锤子砸心。陈默全身发抖，但他撑住了，双手死死抓着骨琴边缘，手指用力到发白。
就在最后一个音要落下的时候，他胸口猛地一震。
咔。
一声轻响。
灵根通了。
灵气涌进来，像河水进海，畅通无阻。陈默身上泛起白光，不刺眼，但照亮了整个屋子。他的气息一路往上，最后停在一个新的位置。
焚天骨狱在他脑子里现出影子，一具骨架盘坐着，双臂环抱。领域变大了一圈，压迫感更强了。
他睁眼。
眼神很亮。
左眼的骨纹一闪，不见了。
苏弦放下手，指尖还在流血，他没管。他抬头，虽然看不见，但准确看向陈默的方向。
“不错。”他说。
陈默没动。他在调整呼吸，感受新境界的变化。脑子清楚，骨头暖暖的，全身都在共鸣。他知道，这次不只是升级，更是重新打好基础。
他不再是那个灵根有缺、靠拼命活着的修士了。
现在的他，真正走上这条路了。
但他没站起来，也没说话。他知道危险还没过去。屋顶的铃虽静了，空气里有种压抑感，像暴风雨前的闷热。
苏弦坐着不动，手放在琴上，脸色严肃。
两人都没动，也没提琴的秘密，更没说接下来怎么办。他们就这样待着，一个恢复，一个守着。
外面风忽然变了方向。
一片枯叶刮过窗户，发出沙沙声。
陈默的手指动了一下，还放在骨琴上。他呼吸很轻，几乎听不到，但全身肌肉已经绷紧，随时能冲出去。
苏弦腰间的七块玉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极小的叮当声。
这时，院墙外传来一声瓦片移动的响动。
不是风。
也不是猫。
有人踩到了屋檐边那块松的青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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