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的天刚蒙蒙亮，窗玻璃上就凝满了冰花。秀雅踮着脚往院外看，昨晚的雪又下了半尺厚，原本清晰的路痕全被埋了，只有老槐树的枝桠顶着雪，像插在白棉花里的墨色枝条。
“这雪下得邪乎，还去不去你表姑家了？” 秀雅回头问正在磨猎刀的狗剩，竹篮里早就装好了腊野兔和糖糕 —— 表姑家在邻村，往年走半个时辰就到，可现在这雪，怕是得走一个时辰。狗剩把猎刀擦得锃亮，往腰间一别：“去！说好的拜年哪能改？俺背着猎丫，你抱着猎娃，慢慢走，实在不行，荒坡中间不是有间看林人的木屋吗？咱们先去避雪。”
猎丫早就穿好红棉袄，蹲在门口给猎娃系棉鞋：“弟弟，咱们去表姑家能吃甜酒冲蛋！表姑做的甜酒，比娘做的还甜！” 猎娃似懂非懂，举着手里的布老虎，跟着 “甜…… 甜……” 地喊。
一家人踩着雪往邻村走，雪没到猎娃的膝盖，狗剩干脆把猎娃也抱起来，一手一个娃，像揣着两个小暖炉。秀雅拎着竹篮跟在后面，粗布裤腿沾满雪，走一步就 “咯吱” 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风突然变大，雪沫子往脖子里灌，猎丫冻得直缩脖子：“爹，俺冷……”
狗剩抬头看了看天，铅灰色的云还在往下压雪：“走！去木屋避雪！” 他凭着记忆往荒坡深处走，没一会儿就看见间低矮的木屋，屋顶积着厚雪，像盖了层白棉被。推开门，里面积着层薄灰，角落里堆着几根干柴，墙上还挂着把旧斧头。
“俺去找点干柴生火，你们别乱跑。” 狗剩把娃放下，拿起旧斧头往门外走。秀雅赶紧擦了擦木桌，把猎丫和猎娃抱到桌边，从竹篮里掏出糖糕：“先吃块糖糕暖暖身子，你爹很快就回来。” 猎丫接过糖糕，掰了一半给猎娃，自己小口啃着，眼睛却盯着墙上的旧斧头：“娘，这斧头是不是看林人爷爷的？他是不是也像爹一样，会打猎？”
秀雅刚要回答，就听见门外传来狗剩的声音：“俺回来啦！还捡了串干松塔，生火正好！” 他抱着捆干柴走进来，手里还拎着只冻僵的麻雀 —— 是刚才在雪地里捡的，正好给娃们解闷。
火生起来，木屋瞬间暖了不少。猎丫凑到火堆旁，把冻僵的麻雀放在旁边烤，嘴里还念叨：“小麻雀快醒醒，烤烤火就不冷了。” 狗剩则坐在火堆旁磨猎刀，秀雅靠在他身边，看着跳动的火苗，突然觉得这意外的借宿也挺温馨。
正说着，门外传来 “踏雪” 的声音，一个穿着蓑衣的老头推门进来，手里还扛着把猎枪：“你们是谁？咋在俺的木屋里？” 狗剩赶紧站起来，笑着递过块糖糕：“大爷，俺们是李家村的，去邻村拜年遇着雪阻，来您这儿避避雪。这是俺们带的糖糕，您尝尝。”
老头接过糖糕，咬了一口，脸色缓和下来：“俺是这的看林人，姓赵。这雪得下到晌午，你们别急着走，俺这儿有腊肉，中午给你们炖腊肉吃！” 猎丫眼睛一亮：“赵爷爷，您也有腊肉？是不是跟俺家的腊野兔一样香？” 赵老头哈哈大笑：“比腊野兔还香！俺这是腊鹿肉，去年猎的，一直没舍得吃。”
中午，赵老头果然炖了腊鹿肉，还煮了锅玉米粥。猎丫吃得满嘴是油，拉着赵老头的手问打猎的事，赵老头也不烦，给她讲自己年轻时猎熊的经历，听得猎丫眼睛都直了。秀雅则帮着收拾木屋，还把带来的腊野兔送给赵老头：“大爷，这是俺们的心意，您留着慢慢吃。”
雪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一家人要走，赵老头还特意给他们指了条近路：“顺着这条雪痕走，半个时辰就能到邻村，路上小心点，别踩进深雪窝。” 狗剩点点头，把自己磨好的猎刀递给赵老头：“大爷，这刀您拿着，比您的旧斧头好用，以后打猎也方便。”
走在雪地里，猎丫还回头朝木屋喊：“赵爷爷，明年俺还来跟您听打猎的故事！” 赵老头站在木屋门口，挥着手喊：“好！爷爷等着你们！”
到了表姑家，表姑早就等急了，看见他们来，赶紧端上甜酒冲蛋：“快暖暖身子！俺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猎丫喝着甜酒冲蛋，跟表姑讲在木屋借宿的事，说赵爷爷的腊鹿肉有多香，惹得表姑哈哈大笑。
这个大年初三，虽然遇着雪阻，却因这意外的借宿多了段温馨的回忆。秀雅坐在表姑家的炕边，看着孩子们的笑脸，突然觉得，日子里的小意外，有时候也会变成惊喜，就像这荒坡上的木屋，虽然简陋，却藏着温暖的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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