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的时候,聂慎儿启程去了代国。屏花执意跟着,说要给女儿做饭洗衣。聂风把猎弓擦了又擦,最后默默打包了行李。一家三口,就这样进了京。
代国西市的医馆比想象中还破旧。门楣上“济世堂”的牌匾歪斜着,积了厚厚一层灰。屏花当时就红了眼眶,聂风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开始修葺房屋。
聂慎儿却站在满是蛛网的药柜前,眼底闪着光。这里每一寸斑驳,都比未央宫的金砖更让她踏实。
医馆开张那日,她在门前挂了块木牌——女子医馆,男宾止步。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有嗤笑的,有好奇的,更有指着牌子骂伤风败俗的。聂慎儿充耳不闻,只顾着整理新到的药材。
头一个月,门可罗雀。
屏花急得嘴角起泡,聂风每天天不亮就去城郊采药,省下的铜板都给女儿买了医书。
转机出现在春分那天。有个蒙着面纱的妇人踉跄闯进来,裙裾渗着血。屏花要拦,聂慎儿却一眼看出那是小产之兆。
“娘,准备热水。”她冷静地扶住妇人,“这位夫人,里间请。”
三个时辰后,妇人苍白着脸出来,塞过来一枚金镯子。聂慎儿推了回去,只收了二十文诊金。
“若是恢复得好,”她递过一包药,“七日后复诊。”
那妇人深深看她一眼,蹒跚离去。
没过几天,一辆青帷马车悄无声息停在医馆后门。车里下来个戴着帷帽的贵妇,身后跟着两个健硕的婆子。
“听说……”贵妇声音压得极低,“姑娘能治妇人的难言之隐?”
聂慎儿引她进诊室。把脉时,贵妇手腕上露出半截淤青。
“夫人这是郁结于心,气血不畅。”聂慎儿收回手,“可是常受惊悸之苦?”
帷帽轻轻颤动。良久,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啜泣。
那日后,青帷马车隔三差五就来。有时是贵妇自己,有时是其他遮遮掩掩的女眷。屏花从不过问,只默默在后院多备些热水。聂风则把医馆四周把守得严实,连只野猫都溜不进来。
这天深夜,聂慎儿正在整理医案,忽然听见前堂有动静。她握紧银针悄悄出去,却见个衣衫褴褛的少女蜷在门槛上。
“救、救我……”少女抬起头,脸上满是青紫,“我怀了身子,主母要灌我堕胎药……”
聂慎儿把人扶进来,检查后发现胎象极险。
“若要保胎,需连服七日安胎药。”她实话实说,“只是你这身子……未必撑得住。”
少女死死抓住她的衣袖:“求姑娘救我!这是……这是老爷唯一的骨血了!”
聂慎儿看着她年轻却沧桑的眼睛,想起前世青楼里那些被迫堕胎的姐妹。她转身抓药时,瞥见窗外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是吕禄。他远远站着,朝她微微颔首,随即消失在夜色里。
少女在医馆住下了。屏花虽担心惹麻烦,还是腾出最好的房间。第七日清晨,少女突然血崩。聂慎儿用尽所学,银针封穴,汤药齐下,终于从鬼门关抢回两条命。
“是个哥儿。”屏花抱着啼哭的婴儿,喜极而泣。
满月那天,一顶软轿接走了母子。隔日,医馆收到块匾额,上书“妙手仁心”,落款是吏部某位大员。
济世堂终于声名鹊起。
来找聂慎儿的病患越来越多。有深宅里的怨妇,有勾栏中的苦命人,甚至还有几个做男子打扮的姑娘,悄悄来求避子的方子。
她来者不拒。每看一个病人,就在医案上添几笔。那些血泪交织的病症,渐渐汇成一副京城女子的众生相。
这日她出诊回来,见父母在灯下对坐。聂风在磨一套新的药杵,屏花在缝制学徒们的衣裳——医馆收了三个贫家女孩做学徒,都是聂慎儿精心挑选的。
“慎儿,”屏花犹豫着开口,“今日……有宫里的嬷嬷来探口风。”
聂慎儿沏茶的手顿了顿。
“说是某位贵人久不孕,太医院束手无策。”
茶香袅袅中,她想起前世那些争宠的妃嫔。多少人把生子当成固宠的工具,又有多少人死在产床上。
“娘,回了吧。”她轻声道,“宫里的浑水,我们不蹚。”
屏花松了口气,又忧心道:“只怕得罪人……”
“无妨。”聂慎儿看向窗外。月色清明,照见院中新发的药苗。
她想起白日里那个来求避子汤的姑娘。那姑娘说,就想在绸缎庄当一辈子掌柜,不想嫁人。
“得罪人的事,以后还多着呢。”
夜深时,她伏案修订医案。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瘦削,却笔直。
前世的聂慎儿,靠的是男人的宠爱。今生的聂大夫,靠的是这一笔一划攒下的本事。
窗外传来更鼓声。
她蘸墨,在新的一页写下:妇人诸疾,首在自立。
京城的夏天燥热,蝉鸣撕扯着空气。济世堂后院却格外阴凉,新栽的草药已蹿到膝弯高。三个小学徒蹲在药圃里除草,屏花坐在廊下缝制学徒的夏衣,针脚细密。
聂慎儿正在诊室给个姑娘换药。那姑娘手腕缠着白布,是前日被主家烫伤的绣娘。
“记得别沾水。”聂慎儿系好绷带,“下次再欺负你,就往他茶里放点这个。”
她递过一包药粉。绣娘惊慌抬头,对上聂慎儿平静的眼睛。
“巴豆粉,死不了人。”聂慎儿声音很轻,“但能让他三天出不了茅房。”
绣娘攥紧药包,眼圈红了。
送走病人,聂风从外面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慎儿,太医院来人了。”
来的是个姓王的医正,腆着肚子,官袍绷得紧紧。他捏着鼻子在药柜前转了一圈,冷笑:
“女子行医?真是闻所未闻。”
聂慎儿正在碾药,石杵不轻不重地落下:“王医正若是来看诊,请按规矩挂号。”
王医正被噎得脸色发青:“聂大夫好大的架子!听说你专治妇人之疾?正好,刘侍郎家的如夫人身子不适,你随我走一趟。”
“济世堂的规矩,”聂慎儿头也不抬,“病患亲自上门。”
“放肆!”王医正猛地拍桌,“区区民医,也敢摆谱!”
聂慎儿放下石杵。碾碎的药材散发出一股辛辣气味。
“王医正上月给陈将军妾室开的方子,用的是红参吧?”
王医正一愣。
“陈妾室素有咳疾,肺经有火。红参大补,却助火邪。”她慢慢擦着手,“如今是不是咳得更厉害了?”
王医正额头见汗:“你、你怎知……”
“昨日陈府嬷嬷来抓药,说的。”聂慎儿抬眼,“需要我把正确的方子写下来吗?”
王医正落荒而逃。
屏花忧心忡忡:“慎儿,得罪太医院的人……”
“娘,沏杯菊花茶来。”聂慎儿继续碾药,“火气大,该降降火了。”
这事过后没几天,济世堂来了位不寻常的客人。马车朴素,跟着的婆子却气度不凡。
诊室里,妇人褪下衣袖,露出手臂上大片的红疹。
“三个月了,”妇人语气温和,“太医院说是风疹,药吃了不少,总不见好。”
聂慎儿仔细查看,又嗅了嗅她带来的药渣。
“夫人近日可曾接触过番邦贡品?”
妇人微怔:“上月波斯使臣进贡了几匹织金毯……”
“这就是了。”聂慎儿取来银针,“不是风疹,是中毒。织金毯用的一种染料,与您常用的熏香相克。”
施针时,婆子低声惊呼:“血是黑的!”
待黑血放尽,聂慎儿又开了解毒汤方。妇人穿好衣裳,忽然问:
“姑娘可知是谁要害我?”
聂慎儿洗手:“医者只管治病。”
妇人深深看她一眼,留下锭金子。走到门口又回头:
“我姓薄。”
聂慎儿捣药的手顿了顿。薄?代国薄氏?
当夜,她让父亲去查。聂风天亮才回,带回来个消息——宫里的薄太妃,上月确实收过波斯贡品。
“慎儿,”屏花吓得脸白,“咱们是不是卷进……”
“娘,”聂慎儿打断她,“把后院的厢房收拾出来。”
“做什么?”
“开间女塾。”
三个小学徒被叫到跟前。最大的才十四岁,都是穷苦人家出身。
“从明天起,上午学认字,下午学医理。”聂慎儿看着她们,“我要你们将来,都能独当一面。”
女孩们眼睛亮起来。
医馆隔壁很快租了下来。聂慎儿亲自编写教材,把深奥的医理编成歌谣。来求医的妇人听说能识字,纷纷把女儿送来。不过半月,女塾竟收了二十多个学生。
这天她正在教《药性赋》,门外传来喧哗。几个彪形大汉要往院里闯,说是奉命查封违建。
小学徒吓得往后退,却有个胆大的抓起扫帚:
“这是女子医馆!你们不能进!”
聂慎儿缓步上前。为首的汉子冷笑:
“聂大夫,有人告你妖言惑众……”
话音未落,一队官兵疾驰而来。领头的小将滚鞍下马:
“奉薄太妃口谕:济世堂女塾,赐《女则》百部。”
大汉们面面相觑,悄无声息地退了。
聂慎儿接过沉甸甸的书箱。最上面那本《女则》里,夹着张字条:
“女子立世,当如是。”
她抬头,看见街角马车帘子一动,消失在暮色里。
当晚,聂慎儿在灯下重写医案。三个小学徒围在旁边磨墨,屏花纳着鞋底,聂风在修葺漏雨的屋顶。
“师父,”最大的学徒小声问,“薄太妃为什么帮我们?”
聂慎儿笔尖顿了顿。想起前世那个同样姓薄的女人,想起代王宫里的明争暗斗。
“因为她知道,”墨迹在纸上洇开,“女子若能自立,这世道就能变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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