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是太冒险了？”小林站在旁边，看着那张示意图，小声提醒，“恒通只要求做周年庆的商务礼服，没说要兼顾晚宴啊。”
苏晚没有立刻回答，拿起笔在流苏的连接处标注了三个微型按扣的位置：“周董在文化墙上融合了建筑与山水，说明他想要的不只是一件衣服，而是能代表恒通‘守正筑新’精神的载体。”她抬眼看向小林，目光里带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锐气，“一件只能穿一次的礼服，撑不起这种精神。”
小林还想说什么，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张总监带着王姐和另外几位设计师走了进来。王姐一进门就直奔主题，拿起方案翻到工艺单：“苏晚，张总监刚接到恒通的电话，说预算可能要削减10%，你这些鎏金线条能不能换成普通金线？”
“不能。”苏晚的回答简洁而坚定，“鎏金纱线的光泽度是普通金线的三倍，在灯光下才能呈现出‘空山新雨后’的清透感，这是方案的核心。”
“核心？我看是你的私心吧。”王姐放下方案，抱臂冷笑，“用这么贵的材料，是不是想趁机抬高成本拿回扣？我可听说，那家供应鎏金纱线的公司，老板是你大学同学。”
这话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安静的会议室。几位设计师的目光瞬间变得微妙起来，张总监皱了皱眉：“苏晚，有这回事吗？”
苏晚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平稳，听不出丝毫慌乱：“是大学同学没错，但报价单在这里，比市场价低了五个点。”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报价对比表，推到张总监面前，“如果王姐觉得有问题，可以请财务部重新审核。”
王姐没想到她早有准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转而指着最后一页的示意图：“就算材料没问题，这流苏是什么意思？画蛇添足！恒通要的是商务礼服，你加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是想让周董在周年庆上跳广场舞吗？”
“王姐可能没仔细看方案。”苏晚拿起示意图，对着光展示给众人，“流苏是可拆卸的，用的是与面料同色的隐形按扣，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恒通的周年庆上午是商务论坛，晚上是答谢晚宴，一件能无缝切换的礼服，既能体现企业效率，又能展现文化底蕴，我不觉得这是画蛇添足。”
“你这是在教客户做事？”王姐的声音陡然拔高，“前几任设计师就是因为太自以为是，才把项目搞砸的！苏晚，我劝你别太野心勃勃，做好分内事就行了！”
苏晚忽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温和的浅笑，而是带着点锐利的弧度：“王姐，您在设计部待了八年，应该比我清楚，没有野心的设计师，做不出能打动人心的作品。”她拿起方案，翻到文化墙的分析页，“恒通的文化墙用了半年时间打磨，周董亲自监工，说明他想要的是能经得起时间推敲的东西，而不是敷衍了事的流水线产品。”
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在送着冷风。张总监看着方案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标注，从冰裂纹的角度到鱼线的张力，每一个细节都透着近乎苛刻的认真，忽然开口：“削减的10%预算，从其他项目里调剂，鎏金纱线不变。”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张流苏示意图上，沉吟片刻：“这个可拆卸设计，确实有点意思。但恒通没提过这个需求，明天初审会上，你最好不要主动提，先看客户的反应。”
王姐没想到张总监会支持苏晚，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在转身离开时，狠狠瞪了苏晚一眼，眼底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
会议室的人走光后，小林才敢小声说：“苏设计师，你刚才好厉害，我都快吓死了。”
苏晚揉了揉眉心，刚才强装镇定的气势散去后，指尖泛起一丝凉意：“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她将方案仔细收好，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递给小林，“这个给你。”
锦盒里是一枚用鎏金纱线编织的小巧书签，上面绣着简化的缠枝莲纹，正是她从恒通文化墙上获得的灵感。
“这太贵重了……”小林连忙摆手。
“不算贵重，是我用剩下的边角料做的。”苏晚合上锦盒，塞进她手里，“谢谢你这几天帮忙跑工厂。”
小林红着脸收下锦盒，转身离开时，脚步轻快了许多。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了一下，是陈瑶发来的微信：“晚上出来嗨皮？我从外地带了好酒。”
苏晚笑着回复：“不了，明天要去恒通初审，得再检查一遍方案。”
“怕什么？”陈瑶秒回，“你连陆时砚都能怼，还怕几个客户？对了，说曹操曹操到，刚才在甜品店看到秦峰了，他说陆总让他给你带句话，恒通的初审会上，可能会有‘意外惊喜’。”
苏晚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意外惊喜”是什么？是陆时砚又像上次设计大赛那样，突然出现在评委席？还是……她想起那些被王姐藏起来的2020年沟通记录，忽然有种预感，明天的初审会，恐怕不会那么平静。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晚打开电脑，将方案的电子稿再次加密备份，然后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备选方案”。她在里面画下了第二版后腰设计——如果客户不接受流苏，就用同色系的暗纹刺绣替代，虽然效果会打折扣，但至少能保证稳妥。
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办公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杯热牛奶，是小林悄悄放在那里的，杯壁上贴着一张便利贴：“苏设计师，别熬夜太晚，明天加油！”
苏晚端起牛奶，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底。她看向窗外，风尚设计所在的文创园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远处陆氏总部的玻璃幕墙在夜色中闪着冷光，像一座沉默的灯塔。
她忽然想起陆时砚那条“顺手而已”的短信，又想起秦峰说的“意外惊喜”，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划过那个陌生的号码。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杯底的便利贴小心地收好，夹进了恒通项目的文件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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