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身，就是‘归墟’。”
这句话，像是一柄无形的、由极寒玄冰打造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姬瑶光的心口。
让她那刚刚因领悟而升起的一丝暖意，瞬间被冻结、粉碎。
她不是没有想过差距。
但她从未想过，差距，可以大到这种地步。
如果说，她所领悟的“归墟”，是在纸上画出了一个深渊的“形”。
那么剑无双，便是那深渊……本身。
他不需要画，他只需要站在那里，他就是一切的终结。
这已经不是“术”与“道”的区别了。
这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碾压。
姬瑶光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那柄古朴的、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的黑色剑鞘，大脑中一片轰鸣。
她刚刚那一剑，虽然稚嫩，却也货真价实地蕴含着一丝混沌之理。那足以让任何同阶的金仙，甚至普通的仙君，都感到棘手。
可他，仅仅是用剑鞘，便将其……“吞”了。
吞得如此风轻云淡，如此……理所当然。
仿佛，她的剑痕，本就该是他的“食物”。
“为什么……”
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无法理解的茫然。
“为什么……会这样？”
剑无双缓缓放下了握着剑鞘的手，他的眼神，再次恢复了那种看透一切的淡漠。
“因为，你的‘归墟’，是你‘学’来的。”
“而我的‘归墟’……”
他的话语中，第一次，带上了一种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绪，似是自嘲，似是追忆，更多的，却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烙印。
“……是我用我曾经拥有的一切，换来的。”
他没有再多解释。
因为有些东西，是无法用言语来传达的。
那是用破碎的道心、崩塌的信仰、被碾碎的尊严，以及……在那个男人如同神明般的背影下，无数个日夜的孤独与挣扎，一点一点，从灵魂的废墟里，挖掘出来的……唯一的光。
那是他的新生，也是他……永恒的枷锁。
他看着姬瑶光那苍白而又迷惘的脸，忽然，心中一动。
或许，是时候，让她看一看……真正的深渊了。
这不仅是域主的命令，也是他，作为一个“引路人”，对一个“后来者”的……最后一次指引。
他伸出了自己那只空着的、依旧干净修长的右手。
然后，对着姬瑶光，遥遥地，张开了五指。
“看好了。”
他轻声说道。
“这，才是域主赐予我的……真正的‘剑’。”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掌心之中，并没有出现任何惊天动地的异象。
只是……那片空间，仿佛被悄无声息地，挖掉了一块。
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漆黑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微型黑洞，静静地，悬浮在了他的掌心之上。
它没有散发出任何能量波动，也没有产生任何吸力。
它只是……存在着。
但姬瑶光在看到它的第一眼，便感觉自己的神魂，连同呼吸，都瞬间被冻结了！
她从那个微小的黑点中，感受到了一种……比她刚刚所领悟的“归墟”之意，要恐怖一万倍、一亿倍的……纯粹的“无”！
那是一种，足以让宇宙归于沉寂，让时间化为虚无的……终极的寂灭！
“这……这是……”
她的牙齿在打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剑渊’。”
剑无双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只有在提及“域主”时才会有的，极致的虔诚。
“是域主，在我道心崩碎之后，亲手，为我烙印下的……新的‘道基’。”
“我的一切，皆源于此。”
“我的剑，是它的延伸。”
“我的道，是它的投影。”
“而我……”
他缓缓抬起眼，那双万年冰封的眸子，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倒映出姬瑶光那张写满了骇然的脸。
“……只是它的，剑鞘。”
轰！
“剑鞘”二字，如同一道创世之雷，彻底劈开了姬瑶光最后的思维防线！
她终于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剑无双的强大，不是因为他自己的领悟有多高。
而是因为，他的身体里，他的道心深处，被那个男人……亲手烙印下了一座……名为“剑渊”的深渊！
他的一切力量，都只是在“借用”这座深渊的力量而已！
他不是深渊本身。
他只是……承载着深渊的，容器！
这一刻，姬瑶光心中那刚刚升起的、对剑无双的敬佩，瞬间被一种更加恐怖、更加浩瀚、足以淹没一切的……对林风的敬畏所取代！
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强大到何种地步？
强大到，可以随手，在另一个人的体内，创造出一座……力量的源泉？！
这已经不是修士，不是仙人，甚至不是仙帝能做到的事情了！
这是……创世神！
看着姬瑶光那已经彻底失神的模样，剑无双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缓缓收起了掌心的“剑渊”。
庭院内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
他再次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他最后看了一眼姬瑶光，留下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那句话，很轻，却又很重。
重到，足以成为姬瑶光未来漫长岁月中，唯一的……路标。
“你的路，不是我。”
“你的道，也不是‘剑渊’。”
“你，和他，被那道‘道缘’所连。”
“你的深渊，在哪里……”
“需要你自己，去他的身上……找。”
……
剑无双走了。
庭院里，再次只剩下姬瑶光一个人。
她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真正的雕像。
她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剑无双最后的那句话。
“你的深渊，在哪里……需要你自己，去他的身上……找。”
去他的身上……找？
那个男人……
那个霸道、冷酷，视万物为刍狗，却又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了她一颗“种子”的男人。
他，会是自己的……深渊吗？
还是……
自己那片废墟之上，唯一可能绽放出花朵的……土壤？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世界里，多出了第三个名字。
第一个，是她自己，姬瑶光。一个在灰烬中挣扎求生的朝圣者。
第二个，是剑无双。一个已经找到了深渊的引路人，一个……甘愿成为“剑鞘”的强者。
而第三个……
是林风。
是一切的起点，是一切的终点。
是那座，她必须用尽一生，去仰望、去追逐、去理解，甚至……去靠近的，至高的……深渊。
她缓缓地，低下了头。
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只依旧血肉模糊，却死死握着剑的右手上。
然后，她笑了。
那笑容，很淡，很轻。
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然。
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我明白了。”
她轻声，对自己说。
然后，她转身，再次走到了那道属于剑无双的、深邃的道痕前。
盘膝，坐下。
闭目，握剑。
开始了，她……孤独而又明确的，第二次朝圣。
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心中，不再有迷茫。
只有……一个清晰无比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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