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路桥下，幽深曲折的地下迷宫深处，那间被煤油灯映照得光怪陆离的天然岩洞祭坛。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琥珀，将血腥、疯狂、对峙与一触即发的毁灭牢牢封存在其中。
数支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毒蛇的信子，死死锁定着那个站在祭坛前、
身穿皮质围裙、手握奇异手术刀的高瘦男子——
那个代号“幽灵”、制造了横跨十年、连接两座国际大都市的系列血腥惨案的元凶。
韩笑的厉声警告与林一叫破的化名，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只在他那冰湖般的灰蓝色眼眸中激起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近乎嘲讽的涟漪。
他缓缓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与周遭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的、近乎舞台剧演员般的优雅与从容。
“投降？” 他重复着这个词，薄薄的嘴唇勾起一抹冰冷而虚无的弧度，仿佛在品味一个极其荒谬的概念，
“…不，探长先生。您…以及诸位…似乎误解了当下的情形。”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无可挑剔的牛津腔，每一个音节都清晰而冷静，
仿佛一位教授在课堂上阐述一个复杂的定理，
而非一个被多名持枪警探包围的连环杀手。
“这里…没有投降，也没有逮捕。” 他微微摊开那双戴着血迹斑斑橡胶手套的手，
手术刀在他指尖灵活地翻转，反射着跳跃的灯火寒光，
“这里…只有一场…未完成的圣事（A Sacrament Unfinished）。
一场…等待最终乐章的交响。而你们…是不请自来的…聒噪的听众。”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昏迷的玛利亚修女，眼中那丝狂热的光芒再次闪现：
“…她的痛苦…她的恐惧…她的…升华…将是这曲乐章最华彩的段落…
是通往…终极真实（Ultimate Veritas）的钥匙…你们…无法理解…”
“汉斯·施密特！” 林一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恐惧与旧日创伤，声音因极力保持镇定而略显沙哑，
“…或者…你更喜欢…‘汉斯·冯·海因里希’（hans von heinrich）博士？…你的实验日记…写得…很‘精彩’。”
听到“冯·海因里希”这个姓氏，男子的眉梢极其轻微地挑动了一下，
那冰封般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流露出一丝…被触及真正根源的、阴冷的不悦。
“哦？…你翻看了我的…私人笔记？”
他的语调依旧平稳，但细微的用词变化显示了他的情绪波动，
“…那些…不过是…粗糙的草稿…记录了一些…必要的、
却未能尽善尽美的…前期实验…真正的杰作…”
他的目光扫过祭坛上的工具和昏迷的修女，“…总是在…现场完成。”
“实验？” 韩笑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冰冷而坚硬，
“…你用活人…做你狗屁的‘实验’？！”
“实验？” 男子仿佛被这个词冒犯了，轻轻摇头，
“…不，不…探长先生。请不要用那么…功利且缺乏美感的词汇。
这是…探索（Exploration）。是…献祭（Sacrifice）。是…艺术（Art）。”
他手中的手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探索人类肉体在极致痛苦与濒临崩溃时的…生理与精神反应…
向永恒的真实献上短暂的、璀璨的生命…将无序的、
平庸的死亡…升华为…有序的、壮丽的艺术构图…”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扭曲的逻辑和美学观。
这是一个完全沉浸在自己构建的、黑暗而唯美的哲学体系中的疯子。
“十年前…在伦敦…白教堂区…” 林一死死盯着他，
“…那三位神职人员…也是你的…‘作品’？”
“伦敦…” 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遥远的、如同回忆某次满意旅行的神色，
“…啊…是的…圣邓斯坦的执事…圣马格努斯的助祭…
以及…可爱的艾琳修女…他们…都是…虔诚的、甘美的果实…
他们的‘奉献’…为我提供了…极其宝贵的初始数据…只可惜…”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阴冷，
“…苏格兰场那些蠢材…还有当时…略显稚嫩的我…
留下了一些…不必要的痕迹…迫使我的研究…中断了…”
“所以你就逃到了上海？” 韩喝问。
“逃？” 男子仿佛听到了莫大的侮辱，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一种高傲的、不容玷污的愤怒，
“…我是应邀而来！是追寻更广阔的研究场域！
上海…这座东方的巴比伦…混乱、丰富、充满生命力…
也充满了…无尽的、等待被‘提炼’的素材！更重要的是…”
他的目光投向洞穴深处，仿佛能穿透岩壁，
“…这里有…志同道合的合作者…以及…更不受约束的实验环境。”
“德康洋行！” 林一立刻抓住关键词，
“…‘康泰灵’…x-587毒素…那些非法人体试验数据…是你提供的？
你就是他们那个失踪的‘首席毒理学家’？！”
“克劳斯·冯·施耐德…那个傲慢的容克猪猡…”
男子——汉斯·冯·海因里希博士——的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他和他那套僵化、功利、毫无想象力的‘数据收集’…简直是对科学艺术的亵渎！
他们只想得到冰冷的数字和分子式！他们根本不懂…数据背后…那瞬间迸发的、极致的、活生生的‘美’！”
他似乎在德康内部也充满了矛盾。
“但我确实…为他们提供了…一些基础的毒素配方和…筛选受试者的初步标准。”
他承认得异常坦率，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毕竟…我需要资金…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掩护…
也需要… access to a steady stream of… ‘raw materials’（接触到稳定供应的…‘原材料’）…
那些码头工人、贫民…他们的痛苦与死亡…
虽然粗糙…但…基数庞大…对于验证某些…基础理论…还是有用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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