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明猛地扯开那件紧勒着脖子的亮片舞服领口，仿佛那布料阻碍了他的呼吸。
他高高举起那只依旧闪烁着刺眼红光的检测仪，如同举起一面染血的战旗。
“因为我他妈的怕了！”
他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从灵魂最痛的伤口里硬生生抠出来的，混着血与泪的灼热。
“我怕像上次疫苗事件一样，因为我的疏忽，我的自以为是，再害了谁！我怕看到你们……看到你们像看周小兵他妈那样，用那种……那种彻底失望的眼神看我！”
他猛地低下头，手指颤抖着，粗暴地一把扯下脖子上那枚一直贴身佩戴、象征着昔日荣光与责任的特调局探员徽章。
徽章的边角早已磨损得光滑，背面的“忠诚”二字在雨水的冲刷下依旧清晰可辨。
冰冷的金属被他紧紧攥在手心，棱角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楚，仿佛要以此铭刻。
“我犯过很多错！”
他抬起头，雨水和泪水在他脸上肆意横流，分不清彼此。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中的李大芬、王翠花，扫过那些他曾试图守护却一次次辜负的面孔。
“我漏掉过关键证据，让真正的罪犯逍遥法外！我保护不了该保护的证人，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威胁！我自以为是的疫苗计划，差点害死了王阿姨的富贵！我他妈的不是个好探员！我辜负了这身衣服！辜负了你们的信任！”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枚沉重的徽章狠狠砸在脚下湿漉漉的舞台上！
“铛啷！”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彻全场，像一颗心碎裂的声音。
【检测到目标（李小明）真诚表达，直面内心，和谐能量 + 300 点（当前 9100 点）！】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雨水敲打舞台防雨布的噗噗声。
“线人”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慌乱取代。他下意识地想操作手机删除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
“滋滋……”
他手中的手机屏幕突然不受控制地闪烁起来，画面瞬间切换。
里面播放的不再是李小明的“罪证”，而是一段清晰的电话录音。
“……只要拍到他拧阀门的画面，角度要刁钻，一定要显得他是在恶意破坏！……对，钱已经打到你境外账户了……放心，只要视频发出去，特调局就完了，社区舆论就彻底倒向我们这边……什么熵增教派？老子只认钱！司马玉老板说了，事成之后还有……”
“线人”那刻意压低、却充满了阴谋味道的声音，和一个明显经过处理、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属于孙二楞子的声音，无比清晰地通过舞台巨大的音响，响彻了整个雨中的广场。
真相，如同划破厚重乌云的闪电，在这一刻将所有的谎言和污蔑劈得粉碎。
暴露在冰冷的雨水和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抓住他！还有孙二楞子！” 王建军如同怒狮般的咆哮在人群中炸响。
早已埋伏在人群中的特调局队员如同猎豹般扑出。
“线人”面如死灰，手机脱手掉落在地，被一只穿着特制战靴的脚狠狠踩碎。
他像滩烂泥般被两名队员死死按在泥水里。
而人群外围的孙二楞子，眼见事情彻底败露，金链子在仓皇逃窜中剧烈晃动，转身就想往人群里钻，却被愤怒的王建军一个标准的擒拿锁喉，死死按倒在地
他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市侩和嚣张的脸，此刻只剩下极度的惊恐和扭曲。
【隐藏任务“信任的救赎”完成！和谐能量 + 500 点（当前 9600 点）！获得成就：“真实的勇气”！】
混乱被迅速控制。
真正的污染源，那些被投入自来水管的催化剂源头，也在赵胜男的指挥下被特调局的专业小组成功截获并封堵。
隔离阀最终还是由王建军亲自带人，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手动关闭，避免了污染的进一步扩散。
危机解除。
李小明像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脱力地站在舞台中央。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苍白的脸、凌乱的头发和那身湿透的、沾满泥泞的亮片舞服。
亮片在雨水的冲刷下失去了光彩，贴在身上，狼狈不堪。
他低头看着脚下那枚静静躺在泥水里的探员徽章，在舞台灯光的折射下，徽章边缘残留的水珠，竟在冰冷的雨幕中，折射出一圈微弱却无比温暖的、宛如阳光般的金色光。
诸葛铁牛大步走上舞台，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流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用力地、重重地拍了拍李小明的肩膀。
那手掌宽厚、温暖，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和无声的理解。
“傻小子！愣着干啥！”
李大芬的嗓门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她不知何时也冲上了舞台，手里还死死拽着惊魂未定的“阿黄”。
她看着李小明被井盖边缘划破、正渗着血丝的手掌，心疼地骂了一句，动作却无比利落。
只见她“刺啦”一声，竟毫不犹豫地从自己那件崭新的亮粉色舞服下摆撕下长长一条布料。
那鲜艳的布料在雨中显得格外醒目。
“把手伸过来！”
李大芬不由分说，用那带着体温的、同样湿漉漉的粉色布条，仔细而笨拙地包扎着李小明手上的伤口。
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粗手粗脚，但那专注的神情，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李小明怔怔地看着李大芬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的羊毛卷，看着她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悸和此刻满溢的心疼。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汹涌而出。
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舞台的灯光在雨幕中晕开朦胧的光圈。
台下的人群没有立刻散去，他们站在雨中，沉默地看着台上。
看着那个曾经骄傲、后来跌入谷底、此刻满身泥泞狼狈不堪的年轻人，看着那枚躺在泥水里的徽章，看着李大芬用舞服为他包扎的手。
一种无声的、复杂的情绪在湿冷的空气中弥漫、流淌。
李小明抬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泥土腥味和雨水泥泞气息的空气。
这一次，胸腔里那沉重得几乎将他压垮的巨石，仿佛在刚才那场撕裂灵魂般的坦白中，被那温暖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金色光芒，悄然融化了一角。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有些失败，或许真的不是终点。
它可能是一条布满荆棘、泥泞不堪的小路，指向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方向。
在那里，真实，哪怕狼狈不堪，也比完美的伪装更有力量。
就像这社区广场上永不停止的舞步，纵使有人跌倒，有人跟不上节奏，但只要还有人愿意在雨中笨拙地、踉跄地继续旋转，朝着光的方向。
那么，这场名为生活的舞蹈，摔倒了，再站起来，跟上节奏，就永远不算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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